顏煙時不時干嘔,發著抖道歉,語無倫次。
段司宇意識到,這是驚恐發作,而這次,與過去的那兩次全然不同。
醫生趕到時,段司宇簡單說明情況,先是遠程問了謝向,三番五次確認可以用藥,才讓醫生注射安定。
肌肉注射,不至于馬上讓人昏睡。
顏煙逐漸停止顫抖,除呼吸不穩外,神智基本恢復。
眼神聚焦,身前圍著無數醫護。
顏煙后覺,他又發作了,而這次,不是只在段司宇面前,是當著所有人的面,甚至當著辛南雨,丑態百出,無法自控。
莫大的恥辱,恨不得鉆入地縫。
顏煙咬緊牙關,意欲閉上眼,就裝作昏睡,逃過旁人擔憂的慰問。
驀然,段司宇的手掌覆在他腦后,輕推,讓顏煙埋在自己肩頭,阻隔所有視線。
“麻煩開一間單人病房。”隨著說話,胸膛震動,震得顏煙眼皮微麻。
顏煙輕嗅柑香,任由段司宇抱著他移動,直到腳步停止,都不敢探出視線。
砰
病房門關閉,耳旁轉為寂靜,顏煙松了口氣,仰頭,改用下巴靠在肩頭。
“對不起。”顏煙低聲道歉,既為讓旁人擔憂,徒增麻煩,又為自己怯懦的鴕鳥行為。
段司宇不答,只將顏煙抱到病床,躺下,“先躺著休息。”
看不出生氣與否。
顏煙照做,乖順平躺,片刻藥效發揮作用,眼前朦朧,沉入睡眠。
等人睡著,段司宇起身,到洗手間撥通肖卓的電話。
“他剛才驚恐發作,打了安定,正在睡,”段司宇壓低聲音,“這次和以前不一樣,只有干嘔和發抖,一直重復道歉,沒有喘不上氣,為什么”
“可能因為他已經知道溺水的感覺,認為并不痛苦,而現在,給他造成焦慮情緒的,是胃和病本身,所以發作時會先干嘔。”
溺水不痛苦,病才是。
死不痛苦,恢復才是。
段司宇攥緊拳頭,心口疼得厲害,如有刀絞。
住院期間,顏煙已很堅韌,平淡到仿佛無事,連護工都說,從未見過這么堅強穩定的人。
但病,哪會平淡
而死,在顏煙心里,比這樣活著容易。
冷靜岌岌可危,無比驚慌,堪比發現顏煙尋死時。
“他這次為什么發作”聽筒里肖卓又問。
“我不清楚,”段司宇勉強冷靜,“他一直道歉,重復不要,這是條死路,和嫉妒無關。”
“我建議你還是以引導為主,讓他自己主動說,不要毫無防備戳穿,不然”
“我知道。”
不然就會像在西島時,驚恐發作,弄巧成拙。
如今甚至是干嘔,影響身體恢復,比喘不上氣還嚴重。
掛斷電話,段司
宇背靠在門沿,良久佇立。
最多的是自責。
他低估了病對顏煙造成的痛苦,盡管用盡方法緩解改善,卻仍不夠,因為他不是真正生病的人,無法一絲不差感同身受。
再是無力。
好不容易,他將月光的碎片拼湊成形,但人生的坎,不會只有一個。
難得順利救回,手術成功,驚恐卻又發作,上天就像故意設置無數道坎,過了這道,還會有下一道,讓顏煙難受痛苦。
他根本來不及,在月光又一次碎裂前,織好保護的網。
良久,平復好心情,段司宇方才走出。
手機里,辛南雨發了數條消息,著急。
辛南雨煙哥為什么驚恐發作
辛南雨是因為什么事焦慮
不是像無頭蒼蠅,狂轟亂炸地問顏煙怎么了,辛南雨竟在剛才人仰馬翻時,抓到他話間的關鍵信息,還可能上網查過資料。
辛南雨變“聰明”了。
卻比笨的時候還難纏。
段司宇直接警告。
duan這是他的秘密,如果你貿然追問,他還會發作。你就裝作不知道,以為他是胃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