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吹吹打打的聲音持續到入夜,做道場的師父們被請去其他地方休息,張雄盤腿坐在火盆前給弟弟燒紙。
“你喜歡的人我們給你帶回來了,模樣確實不錯,細皮嫩肉的難怪你會喜歡。”張雄紅了眼眶,“多虧了在你家撿到他的頭發,否則這場冥婚沒辦法順利進行。冥冥之中,他注定要嫁給你。”
大約是覺得一個男人嫁給他弟弟有些荒唐,張雄兀自低笑一陣。
孫小蘭去了廚房燒火做飯,按照習俗,新娘在出嫁前要吃一碗面條,寓意一切婚后生活一切順利。
她一邊燒水,一邊神經質的念叨“他現在聽話是因為吸了聽話水,藥效過了肯定要逃跑,得把人鎖起來。”
地窖里有一條以前拴狗的鏈子,她喂陳沛吃碗面后,將鏈子一頭套在陳沛脖子上,另一頭鎖在窗戶護欄上。
“大妹子在不在,我來送喜服了。”聲音調子很高,能聽出有些年紀,是個大媽。
田大媽抱著鮮紅色的復古喜服走進來,一眼看見站在門口的孫小蘭。
她踮腳往里看了眼,掩嘴笑道“是個漂亮的,待會兒我給他打扮打扮,鐵定比咱們村的姑娘都漂亮”
孫小蘭想起兒子的性向,搖了搖頭“不用打扮成女孩子,就這樣吧。”
“聽你的。”田大媽膽子大,專門給死人化妝和主持冥婚。
她把屬于陳沛那套遞給孫小蘭,拿著男士喜服去到棺材前。
棺材里的人緊閉著眼,頭皮上糊滿了血,五官因為墜樓骨頭錯位,丑陋無比。田大媽挽起袖子開始干活,晚上九點半,她終于幫張志收拾妥當。
屋子里,陳沛內里穿著白天的衣服,喜服套在外面,大小正好。
孫小蘭替他蓋上紅蓋頭,解開鎖鏈“我們沒有你的生辰八字,不過沒關系,張志家里有你掉落的頭發,所以昨晚為了表示誠意,我們已經提前找人奏過喜樂,就當是提親了。”
她調整了下紅蓋頭,繼續道“聽大師說張志自會去找你,也不知道你昨晚聽沒聽見他敲門”
陳沛吸了藥,腿軟,孫小蘭撐不住他的身體,便把人交給了張雄。
舉辦冥婚儀式的地點在后山,那里有一塊張家的地,背靠山,前方視野開闊,可以作為陰宅。
張志的棺材被抬了過去,揭蓋后安置在田地正中央。
張雄扶著陳沛過去,把人按在事先準備好的椅子上坐下。他手隔著蓋頭抓住青年的頭發,迫使他抬頭面向正前方。
吹打隊伍到場,通向陰宅的空地兩旁燃起了白色蠟燭。孫小蘭和丈夫走到蠟燭盡頭,背對著陰宅看向陳沛和兒子。
田大媽高聲喊道“祭拜祖先,求祖先庇佑張家福運綿延,張志在地下能早日投胎。”
故意拖長的尖銳女聲在空曠的夜色中響起,蓋頭下的陳沛睫毛動了動,意識恢復了一點。
腦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
四肢灌了鉛一般,無力且沉重,后腦勺有點疼。這份疼痛隨著意識恢復,愈發明顯,反手去抓向后方。
他摸到了一只手。
張雄發現他醒了,揪住頭發的力道更重,壓著聲音威脅“老實點”
田大媽瞥了眼這邊,給孫小蘭使個眼色,見孫小蘭點頭,她取來繩子捆住陳沛,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張帕子。
陳沛無力的掙扎很快被瓦解,張雄在他背后打了個死結,強行將人提了起來。
哐當一聲,棺材蓋子被掀開,放到地上。
張志的尸體由人抬出來,用力撐住使其直立于地面。
陳沛的視線透過紅蓋頭,看見他們用白灰在他腳尖前畫了兩個圈。兩個圈左右并排,相距也就十來公分。
“心心心心心心”陳沛在心里瘋狂呼叫。
心魔蹦跶出來,趴在他耳邊說“你可算醒了,再不醒就要成老張家的媳婦兒了。”
陳沛心里隱隱有個猜測,但是不確定“他們在做什么”
“舉辦冥婚。”心心打了個哈欠,剛剛它一直在陳沛身體里養神。
陳沛“你倒是過得舒服,我被冥婚了對你有什么好處,你就一點不著急嗎”
心心裝出軟糯的聲音“當然沒有好處,可是也沒有壞處啊。”
陳沛“”
扎心了。
心魔只需要他的氣息就能存活,只要他不死,在哪里活著對心魔來說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