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緊張。”幽靈說,“這只是幻影。”
“我以為你想讓我相信這是真實的事。”格林德沃說。
“幻影未必不是真的。”幽靈說,“這是你要的未來,格林德沃先生,一個遙遠未來的平安夜。”
“看起來與平安相去甚遠。”格林德沃說,他仍然持著魔杖,沿著遠處的光點在那條幽深走道中緩緩前進。幽靈跟在他的身后。濕滑的石墻兩側是重疊的鋼鐵圍欄。一座監獄。
一座幾乎是空的監獄,走廊的盡頭是一個狹小的隔間,月光從高窗里打進來,了那一線唯一的冷光。隔間里坐著一個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老人。格林德沃毫不猶豫地穿過面前的圍欄,仔細端詳這個關于未來的預兆。
老人在角落里陷入昏睡,從喉嚨里發出斷斷續續的喘息。他須發蓬亂,皮膚凹陷,看不清面孔,手指間緊攥著一張破碎的報紙。它明顯被撕裂過,上面只有半張照片,是一座線條簡潔的白色墓碑,枯瘦的手指蓋過了照片邊緣的鉛字,格林德沃伸出手指撥動,只穿過了虛空。他又掃一眼角落的日期,1997年。
“還真是很久遠的未來。”他譏諷說,在那個囚犯的面前彎下腰,觀察那副衰老的軀體。那個老人蜷縮在墻角,胸口急促地起伏著,卡住腳踝的鐵鏈上長滿了銹斑。格林德沃厭惡地用靴尖踢了一下攔路的鐵鏈。他本不應該對幻影產生任何影響,但是那個垂死的老人似乎從虛空中察覺到什么,他從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沉的吼叫,猛然抬起頭來,露出兩只瘋狂,渾濁,明顯異色的眼睛。囚犯露出殘缺的牙齒尖聲咆哮,與格林德沃一模一樣的雙眼對視了。
“這真是個愚蠢的騙局。”格林德沃說。
他們重新出現在休息室里。一盞華貴的臺燈應聲裂成碎片。幽靈沒有回應這個評價。格林德沃臉上帶著嘲諷的冷笑。他重新回顧幾分鐘前發生的每一件事,從幽靈的故事里發現漏洞。
“你想要告訴我我的戰爭失敗了,我的未來要耗費在那個小籠子里,像老鼠一樣哀嚎。但你又告訴我,這是未來的某個夜晚,對我影響重大。”他說,“如果我要在籠子關那么久,久到我和霉菌長在一起,那這個晚上和別的該死的夜晚有什么不同這里面什么也沒有,誰讓我,一個可憐的格林德沃,在深夜里像狗一樣慘叫一個獄警一個新年也必須加班的倒霉鬼”
“我無法回答。”幽靈說,“我只是來展示它。我是特殊禮物的信使。一般來說,收到禮物的人都知道它們來自于哪里。畢竟,那應該與他們的人生有關。”
或許不是錯覺,格林德沃從幽靈缺乏感情的聲音里聽到一絲冷嘲。這讓他有些惱火。
“那么給我看我的過去。”格林德沃說。“我會知道那是不是真的。”
當然,就算過去吻合他的記憶,這算不上什么證據。即使這個幽靈真的能他人生中罕為人知的一段經歷,也只能說明幕后之人對他做了足夠的研究,以至于膽敢試圖操縱他。但是這仍然值得一看。如果它的是一些根據新聞編寫的胡編亂造,他就能當場識破它。如果它說出了部分的真實,他也能根據獲得的信息,追查到這個陰謀的源頭。
幽靈點了一下頭,周圍忽然陷入昏暗,休息室又從視線里消失了。
一條通往墓園的小道,一個山谷,一個非常寂靜的夜。
“這是哪里”格林德沃問。
但是他認出了這里。他認出了山谷,認出了石碑的形狀,他認出了夜空的顏色。月亮的彎鉤和腐朽的風向標形成銀色夾角,木星是憂郁的暗紅,掛在第三塊尖墓碑旁的樹梢上。
“這是胡編亂造。”格林德沃斷然說,“我沒有在這里度過任何一個圣誕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