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笑了一下。
“但是有時候,那泉水是冰冷刺骨的,那綠葉是有帶著尖刺的。它在拯救你的同時摧毀了你。可它仍然比周圍的一切更有生命力,當你走在沙漠里的時候,你仍然會想起它來。”
他的隱晦的比喻,和他的奇妙的回答,都超過了當時的我能理解的范圍。我怎么也想不出那是什么樣的情景。我默默地看他下棋。大概又過了一會兒,營地里產生了逐漸變大的私語聲。忽然地,所有人都扭頭往一個方向看去。
篝火的另一側,一望無際的深谷的盡頭,無聲無息地走來了另一個人。
他一頭金發,穿著看起來很昂貴的深色制式服裝,斗篷上甚至還帶著流蘇,好像他不是久行在荒原,而是從幾百英里外的海岸上、某個明亮的禮堂里過來的。他和鄧肯先生差不多高,相貌十分英俊,但絕不會有人親近他。他行走、站立和用目光俯視眾人的姿態,都表現出一種居高臨下的、刀鋒般的冷漠。鄧肯先生的眼睛里充滿活力,但那活力是親切的,蘊含著友善。而當這另一位陌生人望過來的時候,那深邃的綠眼睛里閃動著危險的火焰,好像某種旺盛的破壞力馬上就要傾瀉而出一樣。
領隊站了起來,顯然用一種更謹慎地、嘗試友好的態度對待他。問他從哪里來,怎么到了這里。陌生人沒有回答。他邁開長腿,跨過人群,在鄧肯先生和我之間的空地上屈身坐了下來。
“我來見一位老朋友。”他用有些低沉的聲音說了第一句話,“做你們的事,不必在意我們。”
雖然他的表現十分傲慢,但是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質疑他的自行其是。所有人都埋頭回自己的營火前,嘗試著恢復談話,不再分給他任何注視。這個人沒有攜帶麻瓜意義上的武器。但他出現在這里就好像某種怪獸,那些沒有魔法力量的探險者和我一樣感受了危險的存在,本能地保持了服從。
“你好呀。”這位不請自來的陌生人又對鄧肯先生說,目光停留鄧肯先生缺乏表情的面孔上,露出一點嘲諷的笑意。他問道“你在這種什么也沒有的石頭堆里做什么”
“這石頭堆里有一些很美好的東西,有一些恐怕你從沒遇到過。”鄧肯先生回答說,好像從忽然而至的襲擊中掙脫出來一樣。他轉過臉正視著金發的陌生人,面容很平靜,做好了戰斗的準備。我這么說,是因為我當時緊張地關注著他們之間的對視,并為一觸即發的氣氛感到窒息。當鄧肯先生開始說話、并抬起他的藍眼睛看向我時,年幼的我從直覺上獲得了忽然而至的安全感。這種感覺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在不久前,我們分享了一些關于奇跡的故事。”
“奇跡。”陌生人若有所思地說,“我也遇到過。”
“哦”鄧肯先生回答,語調里也出現了諷刺,“比如什么呢”
“我來到這片土地是為一些公事。”陌生人用有些慵懶的語調說,他無視了鄧肯先生的敵對態度,抬起手臂把滑落的金發斂到耳側。“偶爾會有需要施力的部分,但總的來說,愚蠢,乏味,缺乏挑戰性。”
“在八月的一天,我一時興起,沿著荒漠向前飛行了四百英里。所見之處,都是看不見盡頭的荒野,紅色山脈,被烈日曬干的枯草地。”
他當著整個營地非魔法世界探險者的面,毫不忌諱地吐出了“飛行”這個詞。
“這就是這個世界吧我當時這樣想。”陌生人繼續說道,“對此抱有期待似乎有些可笑。就在這時我看見了一個大湖。
“湛藍,透亮,清涼,霹靂般出現在紅色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