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許縱出差未歸,柳媚珠打鬧的心思淡了很多。
她從床榻上起身,另一個貼身侍女木荷趕巧從小廚房端著午膳進門。木荷心思細膩,見柳媚珠面容憂郁,心知這是又心系三郎君的事。
她一面為柳媚珠布菜,一面寬慰道“娘子放寬心,三郎君向來是一言九鼎的人,既然捎來的書信中寫了今日歸家,且又是娘子的生辰,定然不會食言。”
許縱行三,上頭還有一嫡一庶兩個兄長,因而家里都習慣稱他三郎君。他這個月因公務出差,柳媚珠給他寄過去七封長信,幾乎隔三四天一封,卻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對面半個字的回復。
他向來如此。柳媚珠早習慣了許縱的冷落,只是難免會有些難過。
可前幾日許縱卻破天荒回了信,內容很簡短,“六月丁亥歸”,即六月二十四日回來。寥寥幾個字筆勢沉著凌厲,宛如許縱一貫的性情。
柳媚珠得了信,和幾個丫鬟在屋里很是歡天喜地了一陣子,就連早上天不亮就得去公婆那兒問安伺候、挨幾句“不開花結果”之類的挖苦都覺得沒那么難熬了。說起來真可憐,柳媚珠居然有天會為短短五個字高興成這樣。
可沒辦法,柳媚珠有時胡思亂想,是不是前世讓許淙山追了三年自己才開竅,所以為了懲罰自己,這輩子的許縱才會對她這么壞
桌上菜色豐富,她卻沒什么胃口。本來為了給許縱接風洗塵,她又是今日生辰,兩件喜事撞一塊兒了,昨日仔細囑咐了膳房精心準備了這一席。
可人到午時了還沒回來,期待落空,一個人面對這么一大桌子,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兒去。
柳媚珠不肯放棄,拿手指頭戳近前的小碟,像是在自說自話“再等等吧,萬一一會兒就到了,三郎餓得前胸貼后背,我一個人吃得肚子溜圓多不好。”
木荷與松蘿對視一眼,見狀也只好嘆口氣“準是路上耽擱了。”
她們這個主子,別的事兒上都極好說話,眨眨眼笑呵呵就過去了,萬事都不太放心上,唯獨在三郎君身上吃盡了苦頭、撞破了南墻也不肯回頭。
柳媚珠魂不守舍地撐著腦袋,眼睛時不時往門口瞟,像是不愿意錯過任何他回來的可能。
直到飯菜熱了第三回,她等得心口越來越涼,安靜的院子外總算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兩個丫鬟還沒反應過來,柳媚珠猛地站起來,像只蝴蝶似的飛出去,寬大的裙擺蕩成一朵瀲滟的浪花。她跑到院中,便見許縱抬腳邁了進來。
君子正衣冠,雖然騎了一路馬,她卻沒有顯出半點風塵仆仆的疲態。
許縱五官俊朗,頭戴玉冠,身著玄青圓領袍,腰束鎏金蹀躞帶,腳蹬祥云烏皮靴,行動間山峙淵渟,正是一個再俊美不過的郎君。
他一進院門,眾人便覺得光映照人,似乎院子也被亮起來了。
“夫”
柳媚珠提著裙擺,一聲甜甜的夫君還沒叫出口,卻見許縱回過身,虛虛扶著身旁戴帷帽的女子的手臂跨過門檻,低聲提醒道“小心。”
雖看不清面容,可女子姿態弱柳如風,另一只手搭在微凸的肚子上,看孕相,至少三個月有余。
柳媚珠愣愣站在原地,方才還微紅的臉頰頓時變得一片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