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縱回到許府,已是二更天了。他淋雨行了數十里路,大半衣物都濕透了。有些疲累,因而也沒有讓奴仆燒熱水,只是簡單擦洗一番便寢下了。
擇日一早,許縱睜開眼,剛從床上直起身,感到腦袋有些暈眩,興許是昨夜馬背顛簸,并且淋雨吹風的緣故。
他起得比尋常遲了一個時辰。好在今日休沐,他不必去鴻臚寺上值。起身后,便吩咐雙祿準備車馬人手,趁早將柳媚珠接回來。
在書房讀了沒一會兒書,他便覺得頭腦發沉,正想著不若請郎中拿些藥,別耽誤了病情,上房卻遣人請他過去。
“武安侯來了怎么門房沒人遞話給我”
定然是因為妻子的事。可是岳父既然要上門,怎么提前不說一聲他做女婿的,還要長輩等著自己,實在不合禮節。
許縱蹙眉,緊趕慢趕去上房。剛進門,他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
武安侯柳執徐與柳二娘子當朝驍騎將軍柳綺鳳,兩人坐在客位。父親和母親則端坐于主位。
許縱敏銳地察覺到,他們的神情都不約而同是嚴肅的,尤其是柳綺鳳,她的眼睛就和刀劍一樣鋒利,甩過來想要在他身上戳個洞似的。
是為了他納妾的事嗎
他先穩住神,鎮定地向武安侯行禮“兒不知大人今日來府上,多有怠慢。”
他身段雅正,柳執徐有些惋惜地望著這個前女婿,眼神里傳達出來的意思令許縱心神紛亂了起來。
柳執徐搖頭道“不必再說這些寒暄客套的話了。我們今日來貴府,是為了商議你與小女和離一事。”
什么許縱僵了一下,幾乎以為自己是因為腦袋昏沉而聽錯了。
“和離”
他反問道,為這兩個陌生的字感到一陣出奇的荒謬。
誰和離妻子與他這三年也算是相敬如賓,兩人即使因納妾這幾日有些爭端,可也不意味著他就要和妻子徹底分開
他下意識看向上位的父母,想要從他們臉上找到一些佐證。
可是父親神情峻厲,他總是如此,比起有血有肉的父親,更像是一尊冷冰冰的、象征著家規教條的雕像,許縱看不出什么;他轉而看向母親母親臉上掛著一抹淺淡得體的笑意。
沒人否認那兩個字。
許縱站在屋內,宛如正在接受宣判的罪人。他看到武安侯點了點頭,坐在他身側的柳綺鳳則冷笑一聲“廢話少說”
按理來說,今日該由柳媚珠的繼母來。只是柳綺鳳自小與柳媚珠親近,她從姐姐信上得知許縱居然干出這種事,若不是家里攔著,早就連夜過來抹了他的脖子了。
她這回代母親過來,“啪”地一聲,將薄薄的紙箋拍到桌上,豎眉道“既然人全了,那我們可就將我姐姐的嫁妝抬回去了”
桌上,赫然是一封和離書。
“既以二心不同,難歸一意,快會及諸親,各遷本道。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恐后無憑,自愿立此文約為照。”
立約人,許縱,柳媚珠。
哦,和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