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許柳兩家成親,繞著大半個長安城敲鑼打鼓,豐厚的嫁妝一眼望過去看不到頭,十里紅妝根本不是什么夸張之語。
這樣大的陣仗,想要不驚動人是不可能的。
許淙山抱臂站在墻頭,他耳清目明,早就聽見底下人群嗡嗡嚶嚶、七嘴八舌的話聲,壓根不用刻意去打聽。
哦,原來是和離了。柳媚珠沒騙他,確實跟許縱分開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她認錯了人,如今迷途知返、悔過自新也好。等等,悔過自新是不是不該這么用管他呢。
許淙山假模假樣地在心里評價了一番,俄而笑出了聲。他后知后覺地掌住自己的臉,把翹起來的嘴角蓋得死死的。
好歹借宿在人家家里,表叔和離了,總歸也不是什么喜事,他這么明目張膽地笑出聲,自然是很不妥也可以說是很混賬的。
不過對許淙山來說,反正罪多不壓身。
他心里的幸災樂禍是止不住的,笑夠了,才收斂了神情。
他是從教場隨大流來看熱鬧的。許淙山來長安后作息如下,晨起在教場練兩個時辰的騎射,論馬上功夫他胸有成足;下午則要于家塾學策論,讀司馬法孫子吳子等武經,每每輪到這個時候,許淙山就跟扁了的皮球一樣焉巴兒了。
穿越之前,許淙山讀高二,同樣正值叛逆期,就讀的又是氛圍寬松自由的貴族學校,他能老實在教室呆一節課都算罕見;更不要提穿越之后,面對密密麻麻、根本沒有標點符號的文言文,他兩眼一黑,至今連繁體字都認得馬馬虎虎。
恩蔭入仕,朝廷也是一樣要考較答略的。
一想到今天下午又要去聽老夫子搖頭晃腦講那些天文,許淙山便覺得睡意席卷而來。
他略一俯身,剛想從墻上輕巧跳下來,斜前方傳來一陣閑談。
“哼,要我說,三郎君已是仁至義盡”
許淙山身形一頓,長腿曲起,在墻頭緩緩蹲了下來,整個人宛如一頭油光水滑、蓄勢待發的獵豹。
在日光下染金一般的瞳孔微微緊縮,直勾勾地盯著那個背對著他喋喋不休的人。
“三夫人嫁入許家足足三年,未生一兒半女,還不準三郎君納妾。哪個男人受得了這不是誠心要三郎君絕后況且,聽說當年她還用了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才嫁進來。嘖嘖嘖,七出連犯兩條,三郎君卻還是與她和離,其實,就算是休了她也應呃呃”
吳瀚沒說完,便覺得衣領猛地收緊,把他未出口的話都勒在脖間了。
好在他是習武之人,回首一掏,誰料身后那個卑鄙無恥的偷襲之人比他更快地收回了手。
許淙山騰空往后翻了一滾,落在地上,毫發未傷。
看清來人竟然是許淙山,吳瀚額角一跳,新仇舊恨涌上心頭,惡聲道“狗鼠輩,你找死”
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看到這張國字臉,許淙山暗罵一聲晦氣。他去教場的第一天,就和吳瀚結下了梁子。
來龍去脈很簡單。吳瀚仗著自己是吳淑蘭的侄子,生得人高馬大,成日在教場稱王稱霸、呼三喝四,沒人敢觸他的霉頭。
許淙山初來乍到,一站到校場上,盤正條順、眉目剛烈。光覷看他這張臉,便知其性情桀驁,不肯屈居人下。
吳瀚想給這個新刺頭立個下馬威,揚言要與他比試一場。反被許淙山一槍挑下馬,輸得里子面子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