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殺馬空群的時候就決定,無論是誰侮辱他的父親,他都要讓對方死可是可是這話從她的口中說出時,他忽然無法抑制地產生了懷疑父親當年究竟是怎么死的,他的為人、他的為人難道真的
不不
少年被深深的愧疚擊中了,強烈的負罪感令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寸都覺得痛苦、甚至想要嘔吐。
傅紅雪的嘴唇翕動著,極快極快地說“不不要再說了。”
他有種預感,她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會令他墜入地獄。
傅紅雪轉身就跑,他幾乎是要從窗口上躍出去,葉開忽然覺得,他逃跑的背影居然倉惶的有點像馬空群
羅敷輕笑了一下,似乎有點無奈的樣子。
她說“果然還是個小鬼頭。”
被她昵稱為“小鬼頭”的冰雪少年“撲通”一聲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一枚花生也落在了地上。
她用花生把傅紅雪腿上的麻筋給打中了。
傅紅雪咬著牙,掙扎地站起來,嘶聲道“無論他是什么樣的人,他總是我的父親替父報仇、天經地義你要阻止一個兒子為他的父親報仇嗎”
羅敷冷冷道“不錯,血親復仇本是天下最正當的事情,可是別人的父親,同你有什么關系,你為什么要替他復仇”
屋子里一片寂靜。
傅紅雪愣住了,他無法理解他理解不了這句話的意思。
過了半晌,他才顫聲道“你你說什么”
羅敷平靜地道“白天羽不是你爹,聽明白了么”
這個世界上絕沒有任何一句話,能比這句話對傅紅雪的傷害更深。
他的雙目在死死瞪著羅敷,嘴唇翕動著,渾身止不住
的發抖,他臉上那種奇異的血色又漸漸擴散開了,這是他發病的前兆。
他非常非常勉強地說了一句話“我不懂。”
羅敷道“你不懂,這不怪你,因為這本來就不是你犯下的錯。”
這不過是個很簡單的故事,“真假少爺”或者“貍貓換太子”。
只是很可惜,被換來的這個假少爺,他的人生沒享受到一點福氣。
葉開站了出來,雙拳緊握,道“公主姨姨,這件事應該我來說。”
羅敷道“那么你就說吧,我本來也沒興趣再講一遍白家夫妻的無恥。”
不錯,無恥。
當丈夫的無恥,明明有家室卻還在外沾花惹草,也不知道留下了多少私生子;當妻子的也無恥,她明知錯的更多的人是她的丈夫,但她把所有惡毒的心思都花在了女人的身上,她明知骨肉分離是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卻偏偏要買通花白鳳的穩婆,讓她把孩子換掉,還要她將一個陌生孩子撫養長大。
如果白天羽不出事的話,那么事情就會像白夫人預想的那樣發展。
白夫人很會對付她的丈夫,她知道他是個花天酒地、且對女人很薄情的男人,她有很多種法子,讓白天羽離開花白鳳。
花白鳳會守著一個不是她自己的孩子,像守著寶貝一樣等他長大,而當她知道真相之后她一定會發瘋、說不定還會自殺什么的。
白夫人倒真是個合格的“當家主母”,對勾引丈夫的“狐媚子”這般殘忍,對自己“白家的骨肉”倒還有幾分責任心,她把這個秘密告訴了李尋歡。
葉開原原本本地把真相告訴了傅紅雪。
傅紅雪的血液在凍結。
他的身子在晃。
他正在一步步地往后退,似乎連站都站不住了,他想要沖上來,重重一拳擊在葉開臉上,斥責他“胡說八道”,可是,那種凄涼的神色、還有葉開瞧著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之中,充滿了歉疚和痛苦。
傅紅雪只瞧了葉開一眼,就無法忍受,迅速的把目光移開了,他的嘴唇翕動著,用一種極其虛弱、近乎祈求的語氣說“這這不是真的”
葉開沉默了半晌,說“當年那個穩婆,還活著。”
傅紅雪的唇角流下了一絲鮮血。
羅敷道“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找她,當年白家雖然人都死的差不多了,但白夫人的陪房卻還活著,當年就是她,負責和穩婆交接,將葉開帶給葉夫人的。”
葉夫人,就是葉開的養母,她和白夫人是閨中密友。
一瞬間,傅紅雪產生了一種奇異的失重感,好似被推落山崖,前后左右全無落腳的地方。他原本是為了仇恨而生的,這種仇恨令他痛苦但痛苦好似已經成了他生命的底色,不痛苦,他會被強烈的負罪感所擊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