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婆子撒謊道“郎君這會兒在府衙上值,不曾回來。”
一顆淚珠兒在眼眶里打轉,卻未落下。
少女語調仍舊輕柔,“他的閨女就要過門離府了,難道不親自送一送嗎”
陳婆子心中斟酌,不愿再生出事端,朝身側的婢女做了個手勢。
那婢女匆匆下去請。
沒過多時明良英被請了過來,廂房里的閑雜人等全都畢恭畢敬退了下去。
望著那個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少女服了軟,膽怯地跪到地上,紅著眼眶道“爹,女兒知錯了,還請爹爹責罰。”
明良英見她狼狽,心中百般不是滋味,還是忍耐下來,坐到椅子上,說道“季家派人來請阿枝過門了。”
阿枝是明容的小名兒,乃生母大曹氏所取,盼著她長大后有枝可依。
聽到他這般說,明容像小狗一樣眼巴巴地望著他,含淚哽咽道“爹就不能把女兒保下來嗎,哪怕是送去尼姑庵修行,也比去季家有活路走啊”
淚水如斷線的珠子往下墜落。
那哀哀嬌怯的神情我見猶憐,不禁令明良英想起了已故的前妻大曹氏。
明容跟她生得極像。
白凈的臉上有著精致的五官,眉眼彎彎,笑起來時有兩個酒窩。
傷心難過時淚眼婆娑,弱柳扶風的樣子像極了大曹氏,惹人憐愛。
只是,在閨女與前程之間,他選擇了后者。
明良英雖不忍她的落魄,還是硬著鐵石心腸道“阿枝天真了,季家的門楣,我們明家得罪不起。”
明容看著他的眼睛,咬唇不語。
明良英推脫責任道“這樁親事是你祖母做的主,當時你也答應了的。
“府里曾接過男方的聘禮,現在他們拿著婚書請你過門,爹也很無奈。”
溫熱的淚濡濕了臉頰,明容緊張地絞手帕,不甘心地問了一句,“若是阿娘還在,祖母還在,她們要護著我,爹可愿護我一回”
這個問題明良英不愿意回答。
也不想回答。
面對跪在地上的長女,他似乎覺得這個院子讓他喘不過氣,逃也似地站起身,說道“季家的人在前廳候著,阿枝莫要誤了出府的時辰。”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明容淚眼模糊地望著他走遠的背影。
她就知道有了后娘便有后爹。
四歲那年生母病故,臨終前大曹氏為她操碎了心,怕后娘待她不好,這才費心從娘家庶出的妹妹里挑了一位做續弦。
之后明良英遵循大曹氏的遺愿娶了曹三娘。
結果很遺憾,明容的日子并沒有太好過。
人都是自私的。
特別是小曹氏有了身孕后,對她這個甥女的態度便微妙起來。
那時明容還小,知道沒有生母護佑,只怕在后宅里長大都艱難。
所幸她是胎穿來的,雖然身子幼弱,心智卻是成人的心智。
為了能得安穩,她絞盡腦汁在明老夫人跟前賣乖討巧,終是博得老人家歡心,被要到扶風院照料,平安長大。
只是天意弄人,祖母為她這般操持謀劃,到頭來卻是空歡喜一場。
外頭的張氏見明良英離去,匆匆進屋來。
她心疼地攙扶明容起身,抱著最后一絲希望道“郎君可曾對小娘子說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