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將燈光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幻彩,酒氣浸透了衣服,笑聲和叫聲在耳邊響起。
談桐意識到,她又進入了自己最恐懼的夢境中。
冰涼黏膩的手貼在她的腿上,蛇一般向上探。
她揮開,退了又退,拒絕的話翻來覆去地說,最后迎面襲來一個重重的巴掌。
她摔在桌上,酒杯碎裂,鋒利的玻璃碎片劃破她的額角,半張臉被鮮血覆蓋,另半張臉是帶著指痕的紅腫,狼狽又羞恥。
她上了車,車子沒有人駕駛,卻疾馳在筆直的道路上,四周的黑暗中竄出無數張牙舞爪的豬型怪物撲向她,它們青面獠牙,眼眶中空空如也,皮膚一寸寸皸裂開來,露出黃白的神經和骨骼。
車子翻出道路,一陣目眩后,她躺在豪華酒店昂貴的地毯上,身前是光裸的男人,他沒有五官,臉是一片混沌的灰,他用大的驚人的手拎起她,將她重重砸在他的膝蓋上。
如同塑料碎裂的聲音響過后,她的身體斷成兩截,斷裂面涌出黑色的觸手般的血,下半身無助地蠕動著。
她不感到疼痛,卻看到段柏章從天上飄了下來,輕輕地拼起她的殘肢,嘴唇不動卻發出冷冷的聲音
“你背叛我了,你背叛我了,你背叛我了”
醒來醒來快醒來
談桐拼命對著自己大喊,伴隨著劇烈的抽動,她在急促的手機鈴聲中猝然睜開了眼睛。
她捂著瘋狂跳動的心臟,接起了電話,電話那端是楊效的聲音“嘛呢打了仨電話都不接。”
“睡的太死了。”談桐抹去額頭的冷汗。
“今兒下午排練,用接你嗎”楊效沒深究。
“不用,我自己去。”
掛了電話,談桐木然地從床上坐起來。
或許是段柏章的突然出現,她久違地做起了這個噩夢。
這個噩夢第一次出現,是在她們分手的前一天夜里。
夢里,白天發生的令她痛苦的事情以夸張且妖魔化的姿態出現。隨著痛苦記憶的積累,夢境也漸漸變化,時而增加,時而減少,最終定格成了如今這個形狀。
包房里的那一巴掌,車上的一段路,屠殺過的生靈,酒店里的男人,重重的腰傷
和段柏章。
不同的是段柏章出現的方式,相同的是他的作用。
他撫慰她,卻也傷害她,他是她的噩夢和現實之間的橋梁。
手機里有李垚發來的日程表,話劇排練演出、劇組試戲和見面、商業活動、打理外貌的各種安排,都用不同底色標注出來。
行程滿滿當當,幾乎沒有休息。
談桐躺回去又懶了五分鐘床,然后拖著疲憊的身體起床。洗漱過后,換上運動內衣和短褲,帶好護腰,開始了例行晨練。
陽臺上有一個簡易的家用單杠,引體、懸垂舉腿、倒掛卷腹、俯臥撐,這些最基礎的動作構成了她晨練的主要內容,當然還要加上豆包這個負重。
運動過后,她沖了個淋浴,洗掉一身的汗水,簡單地做了早餐。
兩片全麥面包,一袋濃縮咖啡液沖水,兩個水煮蛋蘸上一點醬油,一根黃瓜或一個西紅柿。
三百六十五天中的大部分日子,她的早餐都是由這些東西構成。
網上有個很火的說法,食欲、睡眠、性欲,這三種本能欲望如果能滿足兩種,人就會感到幸福。
前兩者對于女演員來說是癡人說夢,后一個
停她怎么又開始想段柏章了。
又遛了一小時狗,把倔強的豆包拉上樓之后,時間已過中午。她換好衣服,扎起馬尾,趕往劇場排練。
半個月后先鋒戲劇蒙馬特瘋人院的復排版要上演,談桐飾演其中的靈魂人物,舞蹈家阿爾貝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