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神聆睫毛輕顫了顫,她伸手去撫耳發,撫完,手又放下來搭在腰腹,把繡帕上的青紅雀鳥絞成一團。
她垂眸盯著手指,睫羽也停了下來,似翕動的蝶靜立在花心。
“那夜呃。”她心亂如麻,起了個話頭,又斟酌著把話停下。
司湛“若不想說,就不說罷。”
江神聆看向他,司湛的手捏著經卷,眼中看著高深莊嚴的經文,目光在字里行間輕輕移動著,好似隨口一問罷了。
但她知曉,那夜他見到她時,她的樣子狼狽至極。
她母親一路從門口罵太子罵過照壁,看到他才停住了話頭。
雖然他事后再未提及,也順利地求來了親事,但他心里也很介意吧。
江神聆捂著心口,輕柔地“哎”了兩聲,眼角快要泌出淚花,“萬壽節那夜,我和父母剛一歸家,太子殿下便從門口的陰影里鉆出來,他把我帶去護城河邊總之,他自說自話,我想他應是喝醉了。”
“因為我在送賀禮一事上誆騙了他,他對我發了一通脾氣。”
“那夜是有些驚險,但好在后面他吹了吹護城河的冷風,酒醒了。大概他想到我的家世,想著他若欺辱我,他肯定也會受到重罰,他便送我回來了。”
“你知道的,太子殿下一向厭惡我,但他好歹讀四書五經,受圣人教化,雖然脾氣暴躁,卻也不是那種無恥之徒。”
江神聆說著,偷偷打量司湛的反應。
她說話時,馬車駛過一段不好走的小道,車身微微晃動著,他保持著低頭看經卷的姿勢,天水碧的衣袍微微擺動,他穩穩持著經卷,面上什么表情也沒有。
他在聽到她說“厭惡我”三個字時,他的睫毛眨了眨,眼底似有很淡的情緒浮起,短短一瞬便消失了。
此刻的司湛,讓江神聆回想起她去云外寺找他的那一天,任由她說什么,他亦沒什么情緒流露,他的話也珍惜著,舍不得與她說。
可她如何與他說呢,難道要她直言,你兄長將我壓在樹上又摟又親
還是說我答應了他,等他出征歸來就和他成親。
沒法說了,只能一哭二鬧。
江神聆手撐著臉頰,側頭看向另外一邊,咬著下嘴皮,腦海里搜刮了一遍,回憶起幾樁傷心事,很快淚水就流了滿臉,順著下巴積攢在手心。
手心盛著咸的淚水,待衣袖也被淚水打濕了,她才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另一只手攥著繡帕小心地往臉上攀,動作很小,好似生怕他發現她在拭淚。
司湛聽到細小如蚊蠅般的抽泣,他側頭便看到她在擦拭淚水,“怎么哭了。”
他甩開經卷,伸手去攬她的肩膀,想要她轉過頭來。
他的手抓著她撐臉的手,察覺到她掌心潤濕一片,再看她袖口金線繡成的纏枝蓮紋都被淚水浸透了。
他皺眉自責。
江神聆往里坐,背對著他,頭靠到馬車壁上,臉便貼著冰冷的藍鍛,肩膀輕輕聳動,壓抑著哭聲,只能聽到很細微的、抑制不住的抽泣。
“神聆。”司湛一向平和的語氣急切起來,移到她旁邊坐下,“我惹你生氣了。”
“你別再哭了。”
“我錯了。”
江神聆扭著脖子,側向一邊,仍由他又摟又拉、又哄又道歉,就是不看他,“你怎會惹我生氣,是我無用,太子殿下是習武的男子,我不過一個嬌生慣養的閨中小姐,他與我為難,我能有什么辦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