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與裴疏玉等分道揚鑣之后,珊瑚終于松了一口氣。
她抬頭,剛想和沈蘭宜閑話兩句,卻發現她的神情不但沒有松懈,瞧著反而愈發如臨大敵了起來。
“夫人怎地這幅表情”珊瑚不解,“難道是掛念沈大人的病”
珊瑚和珍珠都是沈蘭宜從家里帶著出嫁的,對于沈家的情況,再清楚不過。
沈蘭宜行三,上有兄姐,下有小弟,夾在中間的本就難做,加上她從小就是個倔強脾氣,不會討長輩的喜歡,與家中關系不過了了。
兒時,沈蘭宜唯一親近些的,就只有她的二姐姐沈曉霜,然而她們年紀相差不小,只不過比其他家人親近一點罷了,這個二姐姐也是更喜歡小弟沈賜的。
沈蘭宜知道珊瑚的疑惑從何而來她和沈時安這個父親,平日除卻請安都甚少見面。
說句難聽的,這點父女親緣比她和譚清讓的夫妻情分還要單薄。
她垂下眼簾,捏著自己腰間系的絡子發了一會兒呆,而后才道“正因如此,我才覺得擔心。”
沈家為什么要急吼吼地把她叫回來省親這一家人到底打得什么算盤
齊知恩在旁邊聽著,忽然打了個呼哨,將手中的韁繩攥得更緊“回趟家而已,也不是龍潭虎穴,別怕,有我在。就是真有人把你賣了,我也把你搶回來。”
珊瑚露出一副被酸倒了牙的表情,嘶了一聲,忍不住陰陽她“我說齊大小姐,你若真那么有本事,先前怎么還上你叔叔的套了”
齊知恩滿不在乎,道“我不是什么大小姐,叫我真真就好,我爹娘都這么叫。”
她一邊駕著馬車,一邊繼續閑話“他再厲害不也下地府了我們走鏢的,本來干的就不該是匪徒那一套。他又是哄我去給爹燒紙,又是在旁邊點迷香,我本來就哭了半宿,這他爺爺的誰頂得住”
“我們走鏢,除了拳腳功夫,更講究的是道義活該他死。這鏢啊分為三種,一是威武鏢、二是仁義鏢”
齊知恩繪聲繪色地講起她從前的經歷、講她吃飯的本事。沈蘭宜端坐在車輿里,有一下沒一下的聽著,原本緊繃的神經,倒是一點點松了下來。
饒州并不大,進城后往內行不到幾里路,即可見一片四方的齊整街巷。這里的房屋高矮錯落不同,但總歸是比前頭那些破屋爛壁瞧著氣派許多。
饒州的官商宅邸,大多在此。
沈家也不例外。
齊知恩放慢了速度,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側過身,從懷里摸了個黑不溜秋的東西往車里丟。
“給你,留著防身用。”
沈蘭宜微微一訝,她低頭,拾起在車板上滾了幾圈的鐵疙瘩,拍了拍上頭的灰,道“匕首”
“不算匕首,就是把小刀,”齊知恩道“比匕首好用,我教你,你用虎口反握、刀刃朝外,誰想要過來你就欻、欻”
她手舞足蹈,演得很認真。沈蘭宜啞然失笑,正打算把小刀放到荷包里,伸手往自己腰間摸了個空,才想起來它被自己用來裝字條,拿去給裴疏玉了。
齊知恩正巧回頭瞅了一眼,急道“別別這么放,你就捆襪子里,又好用又不會掉。”
沈蘭宜非常聽勸,卷起裙擺,將小刀綁在了襪子的系帶里。
見她這么聽話,珊瑚心里不知為什么有些酸溜溜的,“才說不是龍潭虎穴呢。夫人,再怎么說,家里也不至于動刀吧。”
齊知恩幽幽冷笑“呵。”
珊瑚還想辯駁兩句她們這是文人家庭,不比齊家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江湖行當。可是話到嘴邊,珊瑚又有些怕一語成讖,把話囫圇咽下去了。
離沈家越近,沈蘭宜反沒了路上的緊張,她只微微一笑,拍拍自己的腳踝,道“有備無患,我也是覺得新奇。多謝你了,真真。”
幾言幾語的功夫,沈蘭宜便已經得見沈家的門匾越來越近,她理正衣飾,長長地吸一口氣。
自沈時安丟了官后,沈家門前可謂是門可羅雀,烏鴉見了都繞道飛,這一小串看起來還算氣派的車馬來到門口,很是吸引人的注意。
沈蘭宜才走下車,身后便已經傳來了近鄰的議論。
“這是哪位啊瞧著怪面善的”
“咦喲,我想著了,是他們家三姑娘,嫁去譚家的那位。”
“啊,聽說京城最近變動大,吏部尤甚”
珊瑚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