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那些“女兒嫁出去,胳膊往外拐沒用了”之類的。
緊闔的朱漆大門始終無人回應,門口連個門房都沒留。
閑話倒是灌了一耳朵。
珊瑚捏緊拳頭,幾欲沖出去和那些人辯駁。
“做什么”沈蘭宜神色如常,一個眼刀制住了珊瑚。
她抬起頭,望了一眼檐外的烏云,道“快下雨了,叫他們把東西都搬到檐下先,免得淋濕了。”
回家一趟,按禮數帶的東西不少,因為沈時安的“病”,還帶了不少京城的好藥材來,見不得水。
珊瑚氣得跳腳,“我們來時一路上都有給他們回信,明知道夫人您要回來,現在連門都不開,給誰撂臉子呢”
齊知恩打了個哈欠,道“不開門還不好辦砸,弟兄們,給我”
兩個活祖宗。沈蘭宜無奈,她站在門閂前,趕在砸門撬鎖撂挑子的動靜之前,再度叩響了銅環。
這一次,門終于開了。
開門的是大嫂徐含巧,見到來人是誰之后,她露出一點夸張的驚喜之態,上來就拉沈蘭宜的手。
“娘嘉茂”徐含巧一面拉著沈蘭宜的手往里走,一面大聲呼喊自己的婆母和丈夫,“你們看誰回來了”
沈蘭宜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方才的閉門羹,她不信是意外。
她叩門叩出了敲登聞鼓的架勢,人都在家里,除非聾了才聽不見。
沈蘭宜與這大嫂不算熟稔,被強拉著手的感觸叫她很不舒服,想抽走,卻被徐含巧握得更緊了。
就在這時,溫靜云和她的大兒子沈嘉茂、小兒子沈賜從里屋走了出來。
暌違已久的沈蘭宜站在照壁旁,一家子就這么笑語盈盈地聚頭了。
沈蘭宜心下提防,面上也只能融入進去,無謂的寒暄過后,她主動提起了沈時安的病,問溫靜云道“母親,父親現下如何,我可要先進去探望他”
“此番出京,我帶了些上好的人參,都是足年的,還有旁的一些東西,盡管看看有什么能用上的。”
溫靜云的眼睛老早就盯著那兩車物件了,聞言,反倒收回了目光,假惺惺地提起帕子抹了抹眼角,道“唉你父親是心病,他勞碌一輩子,這閑下來”
沈蘭宜不想深究此話何意,并未接茬。
溫靜云見她不接話,噎了一噎,而后才道“嗐,為娘說什么呢,你回來一趟不容易,路上辛苦,先落下腳休息吧。”
沈蘭宜柔聲道好,跟著沈家人的腳步往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走。
感受到弟弟沈賜總是若有似無地朝她投來目光,沈蘭宜略掀了掀眼皮,平靜地回望過去。
她自覺并沒有“目露兇光”,而沈賜卻像是被刺中了一般,下意識別過頭去,不再看她這個姐姐。
“你弟弟快到成婚的年紀,把你先前的院子騰出來了,”說這話時,溫靜云的臉上依舊掛著和煦的笑,“宜娘,委屈你這兩天在這邊廂房住一住。”
如若是本就在家受寵的姑娘,知道自己舊時的院子被占了去,或許心下還會有些波瀾,然而沈蘭宜早在前世就知道自己是沒家的,此刻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
她點點頭,只道“母親安排便是。”
不過這暫住的廂房,有一點不好。
沈蘭宜微微仰起臉,瞧見了那一小棟四角見方、不見天日的繡樓。
這間廂房,就籠罩在它的陰影里。
溫靜云見女兒似乎還如出嫁前一般聽話乖順,心下稍安。
天邊,細密的雨絲落下,熱絡過了頭的寒暄提前結束。沈蘭宜這邊稍作休憩,她大嫂、還有母親倒是又都再來過兩回,言語間不乏親昵之意,幾乎要把她心底的疑云都打消了。
只是到了傍晚,家宴一開席,看起來確實病了一場、面色枯黃的沈時安一落座,戲就開唱了。
溫靜云得了丈夫的眼色,終于袒露了把沈蘭宜千里迢迢叫回來的真實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