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什么時候走”
他這樣刨根究底,既讓她無可奈何,又心中沉痛“你別問了。”
容凌扯了下嘴角,輕輕一笑“都決定要走了,還怕告訴我時間嗎”
鐘黎真的難過他這樣,他這樣驕傲的人。
可有些事總要有一個了斷,她聽到自己清晰的聲音“后天上午。”
容凌不問了。
半晌,他才像是想起什么,從衣兜里取出一張紙條遞她手里。鐘黎低頭看一眼,上面寫了串電話。
“有事兒可以打這個電話。”
“誰的電話”
“老陸。”
“為什么要找他”
“他人好。”他頓了下,又說,“別找老徐,他不是什么好東西。”
“哪有你這樣的,人家也沒惹你。”鐘黎想故作俏皮地笑一下,喉嚨里卻泛起一股酸澀,好似被堵住。
有風吹起,揚起腳下蜷曲的落葉,擦過手背有種扎人凜然的粗糙感。
兩個人就這樣相顧無言地在路邊站了很久,像是等待電影落幕時的最后那刻,黑暗里寂靜無聲,只等燈光亮起,一盞盞刺目的燈點亮,曲終人散,最終退場。
鐘黎又陪著他站了好長一段時間,真的覺得無話可說了,轉身要走。
身后驀的傳來一股大力,攥住了她的腕子,那樣大的力道,從他泛著涼意的指尖穿過她的皮膚,順著筋絡直直傳遞到心房。
鐘黎打了個寒噤,忽然就想要流眼淚。
她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帶著哭腔說“注意身體,不要總是出差,也不要老是工作到很晚,記得按時吃飯,胃病可大可小”
“你別說了,聽著像是交代后事。”他笑了笑,手里的力道又松了。
鐘黎抹一下眼睛,笑道“別這么咒自己。”
容凌望著遠處連綿的屋宇,又是好一陣沉默,才道“五道營的那處宅子,我讓謝平劃到你名下了,你有時間去簽個字,或讓人寄給你。”
鐘黎聽了,沉默了良久才訥訥道“不用這樣我不會去你婚禮上鬧事的。”
容凌垂在身側的手顫了顫,勉力笑道“瞧你說的。”
鐘黎都要轉身了,他忽然又開口叫住她,聲音急促而短暫,有種恍然夢醒的驚惶與執著“鐘黎如果,如果我說我不會跟她一起生活”
你愿意留下來嗎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看到了她的眼睛。
鐘黎對他笑了笑,攥著自己的包轉身。
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瘦弱的肩膀撞到他,有無數次機會,他可以伸手。
可后來還是沒有,只是平靜地望著她離去。
任由一顆心四分五裂,沉入再也不得見光的黑暗里。
他們在路口就分別了,她沒有要他送,而是上了一輛早就打好的車。
他也上了自己的車。
深夜,車子在街頭漫無目的地游蕩,像幽魂,不知何時車窗外的景物在急速地往后撤退,等他反應過來時,視野里的橋頭已經近在咫尺。
情急中,他猛地踩住剎車。
氣囊將他頂起,耳邊是不斷的警報聲。
世界卻在這一刻安靜下來,他的胸腔里被什么填滿,不能呼吸。
想要笑一下,嘴里卻莫名嘗到咸澀的味道。
翌日醒來,他人在醫院,鼻息間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午后的陽光太刺眼,他伸手擋了一下,皺了下眉。
陸宴沉站在窗邊給他削蘋果,見他醒了,走過來俯身遞給他。
遞蘋果時不忘認真打量他會兒,感慨道“自殺啊天涯何處無芳草,犯不著吧”
“神經病”容凌沒好氣,閉上眼睛,“意外。”
“不是自殺就好。”陸宴沉抻了椅子在旁邊坐了,見他不吃蘋果,自己咬了口,低著頭平靜地說,“想開點兒,有些事兒,也就這樣,也只能這樣了。”
病房里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容凌面無表情,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