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煩死于謙這個不肯給他面子的兵部侍郎。
只是王振慣會討好皇帝,自不會明著駁圣旨,慣用話術改變皇帝心意。
王振一臉為難道“自皇爺病了,郕王惦念尤甚,請見好幾回了。皇爺若有了些精神,不見親兄弟,倒先見個尋常兵部臣子,怕郕王心中不舒坦。”
又補了一句“且今日王爺就在宮中,正在太后娘娘處盡孝呢。”
王振在御前說話,透著別樣的親近。
畢竟朱祁鎮還是稚童的時候,他就日夜隨侍在側。那時他稱朱祁鎮便不是太子,而是一聲小爺,待到朱祁鎮九歲登基,這個稱呼就變成了皇爺。
打小的陪伴,比之旁人,總是不同的。
而面對皇帝時,王振的神態語調更是拿捏的恰到好處,一張方臉上滿是關切、愛戴,似是能隨時為眼前的皇帝掏心掏肺奉獻所有似的。
渾身上下恨不得用金粉刺上忠心耿耿四個大字。
然而王振說的再巧妙,落在姜離耳朵里,也只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郕王。
姜離正捧了一盞蜜餞金橙泡茶喝,聞言點頭道“那正好,將郕王一起宣進來。”
郕王,正是在朱祁鎮被瓦剌抓走后,繼任大明帝位的景泰帝朱祁鈺。
姜離好巧,不愧是史冊上有名的君臣搭檔,撞到一天來了。
王振不期皇帝竟然要宣兩人共同覲見,還欲再勸,就見皇上將手里的茶盞擱在案上,一雙眼睛清凌凌望著他,竟帶著些他從未見過的冷意。
見皇帝有不快之色,王振立刻把其余話吞了下去,應聲而去。
朱祁鈺是在乾清宮外的宮道上遇到于謙的。
“于侍郎不必多禮。”朱祁鈺客客氣氣伸出手,扶住了給他見禮的朝臣。
這是朱祁鈺第二次面對面免于謙的禮。
上一回還是今年的新歲。
大明朝有定規大年初一,文武百官、四夷朝使在奉天殿向皇帝拜賀新歲,而大年初二,朝臣們還要在奉天門東廊,給親王賀新歲。
除此外,作為開府出宮的親王,朱祁鈺跟朝臣們幾乎無甚往來,安穩做他的親王。
不過,雖然之前只見過一次,朱祁鈺還是清清楚楚記得這位于侍郎的
這世上有種人,哪怕只見一次也不會再忘記。
朱祁鈺與于謙兩人一同步入乾清宮大門,剛繞過琉璃影壁,就見王振昂首立于殿外階上。
四月的日光,將王振身上的錦繡蟒袍映出絢麗的色澤。
這也是大明的一道奇觀了蟒袍對朝臣來說,是有大功才能賜下的珍貴袍服,是為文武一品官所不易得也,然而,服侍帝王的宦官,卻可日常穿蟒服,系鸞帶。2
此時王振身著金貴的蟒袍鸞帶,腰間懸著司禮監掌印太監的玉制牙牌,加上他還為自己特制了珍珠、青紅寶石、珊瑚等珍寶編成的牌穗。
往這一站,整個人當真是威風煊赫,珠光寶氣。
晦氣。
這是朱祁鈺與于謙兩人不約而同的心聲。
其實以王振跟皇帝的親近,一般他都是時刻跟在皇帝身邊,負責門外迎候文武百官的多是小宦官。
沒想到今日他們一進乾清宮門,迎頭就撞上王振。
論禮,作為宦官,王振此時應該趕緊迎過去給親王見禮,然后再宣皇帝的口諭,好生引著奉召面圣的兩位進門。
然而,這是王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