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帝有定司禮監中秉筆宦官司禮監二把手總領東廠事務,稱為督主或者廠公。
司禮監設官位,向來是掌印太監一把手一員,秉筆數人不定額。
秉筆職如其名,也有代皇帝行奏章批紅的權力。但官大一級壓死人,蓋章權既然牢牢掌握在掌印的王振手里,旁人批了也白批,不得蓋章照樣白搭。
然而,從今日起,不同了。
東廠。
此時,在宦官中地位僅次于王振,身兼司禮監秉筆與東廠廠公的金英,正在東廠正堂叩拜謝恩,聲音里有幾分難以抑制的激動驚喜。
晴天一個霹靂,降下一個好消息王振為了討好病中皇帝,要為皇帝跪佛兼抄血經半年,無暇掌印。
他與興安能夠掌印數月
接過掌印太監那能夠動用帝王璽印的牙牌,金英的手都有點顫抖。
其實在先帝年間,他、興安、王振,都是差不多分量的大太監。然而當今登基后,跟皇帝情分最深的王先生立刻一枝獨秀起來。
而王振自然也最怕這兩位老同事,搶他的風頭,于是多年來一直排擠。
王振背后有皇帝的絕對支持,金英也無法,眼見手下勢力不斷收縮,東廠里都有許多見風使舵的人,對他這個東廠督主只是面上的敬重。
再這樣下去,他快要被王振擠的沒地兒站了。只怕再過兩年,就要跟興安會和,一起蹲在都直監打掃衛生。
如今卻橫空出了這樣一件事。
半年他有半年的功夫好好經營一番
東廠消息最靈通,金英接了這道旨意后,很快也得知了今日另外兩道旨意“郕王監管內府十庫”與“兵部侍郎于謙升任兵部尚書,總領軍制。”
下屬來報信的時候,金英正在為今日的天降橫福,向著堂上供奉的神像下拜。
說來也奇,東廠供奉的神像,并不是神仙,而是武穆王岳飛。
岳將軍若神魂有知,得知后世宦官特務機構世代供奉自己,估計心情也挺復雜。
屬下進門時金英還未拜完,依舊跪在蒲團上未起。
于是他的心腹,東廠掌刑千戶也就一并跪了,給金英匯報了今日之事。然后感慨道“四境不平,陛下到底還是要用能做事之人。”
倒是金英聽完后冷笑道“不然呢,你以為王振怎的忽然要抽身給陛下抄什么血經還不是簍子捅多了料理不來,又眼見瓦剌要大舉寇邊他從前提拔上來那些只會奉承阿諛的人,哪里能做來事”
所以徐晞把兵部作成爛攤子后,王振也不得不讓鄺埜這種老成持重的官員來做兵部尚書。
“今番恰逢陛下龍體不安,他正好借抄經躲了,還能借機向陛下賣乖賣忠。倒是讓我和興安頂上去做苦差。只怕待四境平定了,他就要再出來搶我們的功”
其實金英還是把王振想的太有自知之明了些。
王振可沒覺得一旦國有戰事,他需要抽身退步來躲事兒。
他是覺得瓦剌不足為懼,還等著一旦戰起,就躥騰著皇帝親征,他也好給自己弄點不世出的軍功,青史留名。
只是正常人想不到王振的腦回路,連他的老對頭金英,也只覺得王振在臨陣躲災,然后陰險地等著摘他們的桃子。
于是金英越想越生氣,又俯身給岳飛的神像磕了幾個頭,口中喃喃念叨“求武穆王一道雷劈死王振吧。”
金英想著岳飛他老人家,當年也是深受奸臣所害在戰事上遺恨終身的,此番要是在天有靈,應該愿意攪動神通幫他劈死王振吧。
旁邊也跪著的掌刑千戶竇寧聽了,不免認真分析道“王振總跟在陛下跟前,帝王皆有龍氣護體,只怕武穆王不會降雷,免得傷了天子。”
金英有道理
他又重新磕頭,開始很實際甚至很科學很講究邏輯的請求道“岳爺爺,小的方才祈求的不作數,還請岳爺爺讓王振刺血經流血流死,或者跪經跪的頭暈目眩站起來不小心摔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