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燭火幽幽。
楚恣提著朱筆,緩緩在奏折上批注幾句,“給他。”
“待他畫完,仿一份呈來,盯著那張畫最后流到誰手里。”
侍從低頭應下。
于玖既患瘋病,寫的血書卻字句有序,字字犀利,撲面的狠辣與當初朝廷上嫉惡如仇,怒斥千歲爺性情冷戾、禍亂朝政的樣子重疊。
但現下,于玖倒像被奪舍般,一反常態求助千歲爺,還認千歲爺為太子殿下,甚至沒了之前傲氣剛烈的性子,反而
有點傻氣。
究竟是裝模作樣有所圖謀,還是真的傻了
萬雀樓。
紙筆送到,小二給于玖在床上支了張桌子,點好燈磨好墨便退了出去。
桌上白紙鋪開,于玖不熟練地提著毛筆編寫腳本,上面的字一會兒糊成一團,一會兒細到沒墨,寫得他十分崩潰。
努力適應毛筆許久,好歹寫出了能看懂的字,編了個像模像樣的腳本,只是上面的狗爬字不堪入目。
接著他又轉動筆鋒,分鏡勾線,燭火亮了半宿,月下西山。
他看了眼窗外,活動活動發酸的手臂,把桌子收在一邊,拉下床幔睡下。
不知道睡了多久,已然天光大亮。
他喝過藥后休息一會兒,又開始趕,一直到畫完一整張才休息。
他拿起半人高的漫畫,感嘆要不是毛筆難掌控,要把一張圖的位置不斷擴大,這么大一張他得畫到猴年馬月。
為了順利賣出,他還特地觀察了側墻的山水掛畫,盡量把風格往那邊靠攏,去適應這里的人的審美。
然而在遞給門外的小二時,小二的嘴角還是抽了抽。
“小公子,你要拿去賣”小二臉色一言難盡。
于玖看出了他的一言難盡,不好意思道“有點缺錢,所以想試試,不知道這里有沒有書鋪愿意收”
不收也沒辦法了,他只會畫漫畫,總得試一試,萬一有人看著新奇買了呢
小二調整表情,“那小公子且等等,小的去幫您問問。”
于玖“謝謝你。”
楚恣下朝回府,侍從早早在書房等著了,一身小二打扮還沒換下,見到他后行禮,“爺,于小公子畫了一天的畫,這是仿畫和于小公子自己的。”他攤開兩張一模一樣的畫。
“于小公子說他缺錢,囑托下屬替他找書鋪賣了,似乎想以此為生,屬下拿不定主意,請爺明示。”
楚恣坐在軟椅上,垂眼盯著桌案上攤開的畫,不發一言。
于太傅之子于玖自小便有神童之名,善詩詞歌賦,精琴棋書畫,無所不學無所不會,且性喜風雅。
楚恣燒過他畫的山中訪友圖。
線條流暢,色彩淡雅,人物栩栩如生,在焰火下漸成飛灰。
而這個
他目光掠過畫中一個又一個橫豎斜線,如有動態的小人被框在其中,頭頂浮云,云里面是歪歪斜斜的文字,看得出寫的人在努力控制筆勢,勉強能看清寫了什么。
不算難看,但怪異罕見。
搜遍都城千萬書鋪,都不一定能找出這類風格的畫。
現在的于玖,與之前的于玖仿佛毫不相干。
不似癡傻瘋癲,像內里換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