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薛清晝的抵觸情緒,他補充道“已經是簡化簡化再簡化過的了,我以我的醫德擔保除了我不會遞到第三個人手里。我看完馬上當著你的面把它投進碎紙機里,行么”
經過覃夏的再三保證,薛清晝終于開始低頭填寫紙上的問題。
覃夏做心理咨詢師已經二十余年了,第一次見薛清晝的時候,他還在上高中。
第一次來,是他的老師和另一個男孩子帶他來的。
據那個男孩子說,那段時間薛清晝有嚴重的自殺傾向,多次自殺未遂,被他攔了下來。
那個男孩急切的跟他描述著薛清晝的癥狀有多棘手,而薛清晝全程表現的溫順安靜,沒有一絲反應。
后面單獨的詢問也微笑得體,有問有答。
那時候他就知道,這是個大麻煩。
第二次來,就只有薛清晝和那個男孩了。
他的老師不在,他似乎就沒什么顧忌了。他拒絕溝通,拒絕填寫表格,拒絕檢查,更拒絕吃藥。
薛清晝的母親死前有很嚴重的精神問題。
他見過他母親歇斯底里發瘋的樣子,他知道那有多難看。
他哪怕再痛苦也會控制自己保持平靜微笑,里子已經爛掉了,能留住的也只有外頭這層體面了。
他絕對不要,絕對不要像他母親那樣,死的那樣難看。
他爸那樣的人都能活著,他憑什么死
聰明的頭腦是他引以為傲的東西,藥物或許能麻木他的痛苦,但他寧可痛苦也絕不要任何因素影響他的思考。
藥物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東西,他才不要,如果吃藥有用,他母親就不會自殺了。
所謂的心理疏導在他看來也可笑的很,那些醫生總愛說些諸如“我能對你的經歷感同身受”“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之類的話。
實在是無恥得引人發笑。
沒有經歷過,有什么資格冠冕堂皇的說,我能理解。
虛偽得讓人惡心。
親身經歷的痛苦永遠要比他們所共情到的要痛苦一千倍一萬倍,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感同身受這件事。
他不需要別人來勸解他,別人所說的無非是勸他別再恨,勸他放下,勸他不要不撞南墻不回頭。
可他偏要去撞,他不光要撞,還要把南墻撞碎撞爛。
他們總在曲解他痛恨的來源,他的恨來自外界,痛卻更多來自自己。
他痛苦于自己的弱小,痛苦于自己閱歷的局限,痛苦于對現狀的無力改變。
有句話說的很對,恐懼來源于火力不足。
等他長大,等他成長起來,等他強大到能把擋在面前的東西通通擊碎。
那他所有的精神問題也就全部不治而愈了。
所以不管多花哨的治療于他而言都是無效的,沒有誰有資格當他的救世主,拉他出深淵的神永遠只有一個,只能,也只會是他自己。
當他的神足夠強大,他也將不再痛苦。
覃夏實在是鍥而不舍。
薛清晝實在被煩的忍無可忍了,他才勉為其難解釋兩句“我真沒想自殺,我在天臺只是因為那里空氣好,安靜,我喜歡那兒。如果我想,我有一萬種方法自殺不被李唯安發現,而不會蠢到被他打斷。”
“我比誰都想活下去。我知道我有問題,我自己會注意。”薛清晝說完,微笑“您如果時間真的那么充裕的話,還是去給李唯安看看吧,他病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