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娘親”
“睡吧,睡著了,夢里,你們就孵化了,”池惑柔聲道,“相信娘親的話,乖。”
鬼主急急撥動琵琶弦,「宴」聲轉急,在怨靈聽來卻如同安魂的歌謠。
懸掛在天頂的紅綢蛛網像自有生命般震顫不休,發出近似啜泣的聲音,那些一伸一縮呼吸的紡錘體逐漸裂開窄小的縫隙,像是被孵化的蛋,一縷黑煙從裂縫中升騰而起,消散在漫天紅雨里。
而那些從姑娘肚臍伸出來“臍帶”也褪去了鮮艷的紅色,隨著散掉的黑煙一同蒸騰消失。
“娘親娘親我們會被生下來嗎”鬼嬰的聲音越來越微弱,聽起來像是帶著哭腔的悄悄話。
池惑沉默一瞬,答非所問道“睡著了,什么都會好起來的,信娘親的話。”
他不欺騙“小孩”,更不做沒有把握的承諾。
在一旁撥動「宴」的鬼主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唇角揚起似有若無的笑“你一個不近凡塵的修士,沒想到是位如此稱職的娘親,實在有趣。”
池惑笑,不落下風道“你一個被世人描繪成兇神惡煞的鬼主,卻彈奏琵琶哄調皮的孩子睡覺,也實在出人意料。”
彼此相視一笑,一曲終了。
紅雨漸漸退潮,最后幾縷鬼嬰留下的黑煙消散在夜色里。
但鬼主點燃的鬼火卻越燒越烈,火苗噼啪作響。
這種程度怨靈不難對付,如果要強行清除,只要找到它們的大本營,數名元嬰期修士聯合就能在一夜間將其獵殺干凈,上一世的蕭過也是這么做的。
但這樣一來,這些被拐來當“娘親”的失蹤女孩就倒霉了,鬼嬰的怨念已經順著“臍帶”,滲入到她們的三魂七魄中,除非鬼嬰的「怨」真正獲得安撫消散,否則這些滋生的怨念將會把母體反噬。
這是鬼嬰的詛咒,懲罰不允許他們降生的世人。
畢竟怨靈沒有善惡觀,不懂何為無辜,也不懂是誰釀成它們的悲劇。
也只有紅沙谷醉鴉樓的鬼主池惑,才掌握仙門修士不了解的安魂之術,將被怨念驅使的亡魂安撫超度。
而亡魂留在人世的「怨」,也能作為其修行的絕佳原料。
鬼主收好琵琶,對手持紅傘的小修士道“多謝款待。”
既然對方自稱是他的“舊相識”,他也不藏著掖著了,盡情享用鬼嬰度化后產生的「念」。
解決完殘留于世的數千名鬼嬰,已近破曉時分。
晨光乍現,這日的山嵐彌漫著不同尋常的薄紅色。
被紅雨淋透的喜服已經被吹干,忙活了一夜,救下并安置姑娘們的池惑終于松了口氣。
練氣期修士的身體實在太弱了,熬了一個大夜,幾乎可以要了他小命。
待一切塵埃落定,池惑才傳信給身在紅水鎮林家裁縫鋪的師尊,告知事情原委及解決結果,并請求鎮上組織援助車馬,將這些被救下的姑娘拉回家里。
將鬼嬰殘存的「念」吞噬干凈的鬼主很滿足,迎著晨光,他意興闌珊地看著小修士給師尊傳信。
他的目光落在對方蒼白纖細的頸脖上,自己留下的指痕并未消散,在漸亮的晨光里,隨著對方喉結滑動,別有一種瀕臨破碎的感覺。
對方眼尾淡紅色的胎記,也似昨晚滴在面上的紅雨沒擦干凈,被風干后留下的痕跡。
鬼主的目光從池惑臉上移到手上,他登時有些疑惑,小修士手指上明明有他師尊留下的風鈴草,他昨晚處理鬼嬰時卻一直未使用,反而選擇讓身為鬼主的自己幫忙,這是為何于他而言有什么好處呢
如果自己沒出現,這個小修士有打算如何解決鬼嬰
池惑注意到鬼主的視線,轉過頭,直視對方尚未來得及移開的目光“我已經通知師尊,我想他很快就會趕過來。”
鬼主靜默一瞬,試探道“你打算如何與你的師門介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