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燈賞楓宴前日,白家少城主白見臨忙了一整日慶典的事,終于可以在晚上清閑下來,他在雁蘆樓用了晚飯,準備看一出皮影戲打發夜晚時間。
寫在雁蘆樓的節目名牌上的都是老戲,白見臨興致缺缺,隨手點了一出幾乎看得倒背如流的青蛇,隨后就要了茶水點心等戲。
他對戲文本沒太多期待,只是臨休息前的一點消遣,待戲幕后的燈火亮起,牽線紙人出現在戲幕上,旋律陌生的琵琶曲目也隨之響起。
琵琶聲婉轉悠揚,比白見臨曾經聽過的任何一場彈奏都得更嫻熟流暢,他頓時來了興致。
可隨著白見臨專注看戲目聽琵琶,他很快意識到了不對勁,幕布上演繹的皮影戲劇情、樂師彈奏的琵琶曲都非常陌生,似乎不是他熟悉的青蛇。
白見臨心中騰起幾分疑惑,不動聲色等戲進行下去。
直到半盞茶后,他終于確定了自己的判斷,于是放下手中茶盞,出聲打斷了正進行的表演“等一下,你們現在給我演繹的皮影戲目,真的是青蛇嗎”
戲幕后的池惑并未停止琵琶演奏,而是放緩了節奏“少城主,見諒,今日這出戲,是我專門為你編排的劇目,相信可以給你帶來驚喜。”
“還有這等事”白見臨覺得奇怪的同時,也突然來了興致。
一直忙于處理各城池事務的他很快意識到,出現這種情況,要么是下邊人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表達對治理者的不滿;要么是有什么不能直接言明的話,需要通過戲文的方式告知他。
白見臨從來不是專斷暴戾之人,而且戲幕后這位樂師身上沒有修者的氣息,似乎也不帶任何威脅性,于是他壓下心頭的疑惑耐心道“那你繼續吧,橫豎青蛇我也看膩了。”
如果是看一出皮影戲就能了解的情況,他很愿意耐心聽下去。
琵琶聲由緩轉急,幕布后布偶表演的情節也越發觸目驚心。
池惑通過皮影戲的方式,與少城主白見臨講述了一個殺父弒兄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裝瘋賣傻,看似怠于修行,對城中事務也不管不顧,只攬了家族里守陵園、處理城中殯葬事宜的閑差,終日游手好閑風流紈绔,就這般蟄伏了多年,主角在暗地里重金雇傭鬼修蠱師,利用守陵園的便利,在地宮煉陰兵養鬼尸,待計劃稍成氣候,一朝勾結鬼域之主,通過萬千陰兵進攻城池,對父兄的門士及城中百姓毫不留情絞殺,血流成河,昔日最繁華的城池一夜之間淪為地獄。
戲幕后技師的演繹技法精巧,牽線紙人動作臺詞活靈活現,白見臨越看越不對勁,眉頭也越擰越緊。
戲中很多細節和現實對上了,比如主角裝瘋賣傻風流紈绔,比如主角甘愿守陵園、處理殯葬事宜,比如主角是家族中最小的兒子這一切似乎都指向自己的親弟弟白逐溪。
并非自己多想,怎么看都有太多巧合對上了。
一向脾氣很好的白見臨猛一拂袖,尚未變涼的茶水翻倒
在地“演這出戲,你有何居心”
屏風后的池惑抱著琵琶言簡意賅少城主,待兵臨城下,就來不及了。▇”
突然“咣當”一聲響,客房的門被人從外向里拉開。
琵琶聲截然而止,一位盛裝華服的美艷“女子”倚在門邊,用似笑非笑的口吻道“聽聞新來的皮影師給我們少城主擅自改了戲目,我倒是想看看,這出別出心裁的戲,演的是什么”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上一世將池惑當做棋子的白家小公子,白逐溪。
屏風后的池惑指尖微僵,白逐溪的出現并不在計劃之中。
但既然是冒險,就存在任何無法預知的風險,在制定行動計劃時池惑已經留了一手。
池惑反應很快,轉而用指尖拂過琵琶弦。
琵琶聲轉急,池惑挑動指尖彈奏那曲醉死夢生。
但白逐溪對此并沒有耐心,原本倚在門邊閑閑搖扇子的他神色一凜,手中折扇被他飛擲而去,迅疾如一尾箭矢,徑直朝屏風后的池惑射殺而去。
“溪兒,住手你這是干什么”白見臨出聲喝道,攔下了飛擲而出的扇子,“對方只是皮影師,不可如此粗蠻對待”
“哥,你就是太講道理啦,才讓下邊的人這般欺負你,在我看來,擅自更改戲目是非常沒規矩的行為,這些下人應當好好教訓教訓,立立規矩了。”白逐溪平日里戴著紈绔不羈的面具,此時索性將自己囂張跋扈的人設發揮得淋漓盡致,公然教訓亂改戲目的皮影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