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抵達長望山之后,透過污濁的血腥味,鬼主隱隱約約也嗅到了尸傀術操控后殘留的“念”,若是放在尋常,他定會感到疑惑非常,并因此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可此時此刻,他已經顧不上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了。
咕嚕、咕嚕。
從門縫里滲出的血水瞬間浸入雪地,將木屋外一大片積雪染成猩紅色。
鬼主深吸了一口氣,終于一腳把門給踢開了。
隨著“哐鐺”的巨響,木門被鬼主踹得粉碎,破曉天光照進屋內,將滿屋子野獸禽鳥的浮毛照得分明。
原本緊密纏繞的蠱絲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散在血水里,雜亂扭曲。
木屋內一地狼藉的光景讓鬼主怔住了。
屋子各處遍布了走獸的血腳印,濃稠的血泊里躺著兩個奄奄一息的人,透過天光隱約可以看到,他們身上遍布了成百上千個血窟窿,皮膚幾乎找不到一處完好的,這些密集的傷口看上去并非人為痕跡,反而更像山間鳥獸獵食后剩下的殘肉。
雖然躺倒在地血肉模糊的兩人已經分辨不從容貌,但第一眼,鬼主就知道他們中沒有祁忘。
屋中靜悄悄的,呼嘯的山風盤旋而過,只剩下一場惡戰后的死寂。
興許是屋內太暗了,鬼主眼底的光彩一分分消失,和整個房間一起陷入死寂。
就在這時,琵琶弦被撥動的聲音突然響起,很輕,短促的一聲,在靜悄悄的房間里回響,就好像是誰不經意碰了碰弦絲。
鬼主身子驀然一僵,隨后神色一凜,他急切地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
天光未至,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又是一聲琵琶響,比剛才更輕了
“池惑,你來了。”
他的聲音很沙啞,還有點虛浮,但還是一如既往捎著點輕巧的笑意。
鬼主仍舊愣在原地,他一瞬不瞬地看向那片黑暗,沒辦法立刻發出聲音。
就好像如果此時貿然出聲,會把眼前的夢境嚇碎了一樣。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我等著你。”
池惑的聲音雖然虛弱,但很篤定,仿佛他早就預料到此時此刻發生的一幕,也知道鬼主會不遠萬里趕過來。
此時他在
暗處,小崽子站在明處,從他的視角,能看到滿身風雪的鬼主站在漸漸亮起的天光里,一身紅衣白發,滿臉倉惶無措。
雖然因為精疲力盡,他的五感不那么靈敏,但池惑可以猜到,此時鬼主身上帶著風塵仆仆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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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惑笑了,他知道小崽子此刻看不清他的臉上的笑。
這一瞬間,他心底的迷霧徹底散去,先前的搖擺和掙扎仿若笑話,小崽子臉上失魂落魄的神情,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隔了好一會,鬼主才緩慢地挪動腳步,朝琵琶聲發出的方向走來。
池惑也不催促他,他知道“自己”需要時間來消化情緒。
日光微移,照亮了池惑抱在懷中的五弦琵琶,琵琶弦斷了一根,撥面上的紅楓白鶴圖也染了斑駁血跡,倒是讓畫面上的紅楓更加猩紅艷麗。
鬼主無聲地走到池惑面前,他居高臨下的身影遮住了天光,池惑的視野重新落入黑暗。
鬼主蹲下身子,不置一詞,隔著污濁的空氣與池惑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