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發撩至兩邊,無意間展露出左額火燒火燎留下的瘢痕,丑陋似蛇,貫穿了大半個額頭和眼梢。
平時稍微用劉海擋著還好,現在一被掀開,整張還算清秀的面容便被破壞了大半,只覺得可怖又難看。
郁秋平時最忌諱臉上的疤痕,就連洗漱時都會刻意回避鏡子,更別提此時被溫苗毫無顧慮地掀開。
他臉色陡然變幻,近乎是出于本能反應將面前的手遽烈甩開了。
他力道很大,溫苗凈白的手背上清晰地落下一個突兀的紅痕,他從小到大都被長輩和同齡人慣著,沒有受過一點責罵和體罰,現在被郁秋冷不丁地這樣一對待,不禁難受得紅了眼。
瞿楓見狀對郁秋更是厭惡,眉毛緊擠攏在一塊,憎惡恍若要在他臉上化為實質。
可溫苗始終都拽著他,瞿楓憤懣不平,最后只是冷嘲熱諷地呵出一句“小丑八怪,再怎么擋也還是小丑八怪。”
他說完像護犢似的拉著溫苗走遠了些,嘴上仍不停地低聲咒罵“好心沒好報,如果不是你當時不計前嫌,我是絕對不會同意他這種人跟我們一起考察風俗項目,他也就挑著你好說話,不然怎么不去別的組,非得求著來我們這組。”
可能是注意到溫苗的神色漫不在意,于是瞿楓話鋒一轉,“你現在好點了嗎手還疼嗎”
溫苗含笑地點了點頭,眼神無意間朝傅又馳斜了一眼,發現他的目光再也沒有向先前那般停駐在郁秋身上,嘴唇微不可察地勾起一個小弧度。
也是,他怎么會產生那樣荒誕的想法,竟然覺得像傅又馳這樣的天子驕子會關注那樣的人。
畢竟當時的情況太匪夷所思了,向來與郁秋沒有什么交集的傅又馳,居然會同意郁秋加入他們小組,現在想想,可能對方就是單純的同情罷了,畢竟那樣又瘸又丑的人,怎么看都十分可憐。
耳畔依舊充斥著瞿楓噓寒問暖的聲音,溫苗黑潤的眼睛里晃過一絲明顯的得意,余光覷了一眼綴在身后就連行走都顯得略微吃力的人影,嘴角微彎,不聞不問地朝著前方走去。
而郁秋在后面跟隨得分外倉促和狼狽,泥土粘黏,道路崎嶇狹窄,再加上四周環境霧障重重,郁秋本就崴傷的腳踝就更是走得小心翼翼。
他努力地保持著隊形,不遠不近地跟隨在瞿楓他們的尾后,耳畔還能隱約聽到對方貶低取笑自己的話語,詞語刻薄得讓郁秋眉眼低斂著,那種不甘和憎恨正一點一滴地順著心尖悄無聲息地滋養著。
他不明白,同樣都是被丟棄的,為什么偏偏有人喜歡溫苗,卻又用看骯臟污泥的眼神無比厭惡他。
這種猶若苦刑般的折磨正緩慢凌遲著他,郁秋眼睛紅得快要滴出血水來,指甲快要將手掌心的嫩肉給挖掉。
不要緊,只要他能從這個地方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他便再也不會被人忽視,受人平白無故地低賤了。
郁秋正反復安慰著自己,跛著腳往前走時,猝然間感受到一股強烈被人刺探的窺伺感,直白的目光近乎流轉他全身,讓郁秋僵直身軀頭皮更是炸裂到發麻。
他倏地抬起腦袋,蹙眉逡視著那道視線的來源,溫苗和瞿楓正在有說有笑地談著話,而傅又馳正在試圖和前來迎接他們的人打電話,根本無暇留意后面恍若透明的郁秋。
不是他們
郁秋焦躁地將嘴唇咬破了皮,正當他敏銳且疑慮地往四周探望時,那種詭秘且怪異的眼神又陡然消失了,仿佛剛才那一瞬只是郁秋疑慮過重的幻覺而已。
只是錯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