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幾天,郭大姐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在一樓找個不礙事的地方坐著等翟忍冬,從天明等到天黑,又在下一個天明準時出現,虔誠地像等一顆星亮,一輪日升,或者一根能救她于苦痛的稻草。
紀硯清沒再和郭大姐聊過什么,她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翟忍冬,一日三餐按時出現,坐在郭大姐對面,給她點一盤菜,然后默不作聲地推過去,看她抖著手抹掉眼淚,說一聲“謝謝”。
這里的雪一天比一天大,無法外出活動的時間漫長又無聊,房客被困久了難免怨聲載道,有些脾氣差的會莫名其妙朝黎婧和小丁發脾氣,弄得她們苦不堪言。
到第五天,紀硯清也隱隱有些煩躁,所以午飯過后,她沒有直接上樓,而是讓黎婧幫忙泡了壺從老街買回來的茶,獨自坐在靠窗的桌邊消磨時間。
后來變成觀察郭大姐的一舉一動。
紀硯清想,如果把郭大姐的故事編成一支舞,一定悲壯又充滿力量,可以讓很多人看到希望,或者,只是舞臺上一縷光從觀演者手心經過,就有可能是另外的結果。
早年紀硯清就已經這么做過。
那支舞的靈感來自于野馬長風,二者一剛一柔,一個具象一個無形,她從里面找到了自然給予生命的饋贈蓬勃的生命力與無限的包容性。
聽駱緒說,那支舞“救”過不少身處困境的人。
紀硯清不清楚具體情況,粉絲來信向來都是駱緒在打理,后來微博上線,她的賬號也是駱緒注冊管理,她至今不知道密碼。她越回憶越意識到自己的前半生有多枯燥。
外面,大風一個猛撲,撞得門窗啪啪作響。
黎婧拉拉衣領,邊給紀硯清的茶壺里添熱水,邊吐槽“什么鬼天氣。”
紀硯清回神,捏著已經冷下來的茶杯笑了聲,說“現在還敢說你們這兒是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那當然”黎婧抄著手在旁邊坐下,“等春天來了你再看到時候冰化了,樹啊草啊長起來了,湖水也綠了,你就站在山坡往下看,像寶石一樣,周圍開滿了野花,山風又輕又軟,可舒服著呢。”
紀硯清漫不經心地晃著茶杯“是嗎”
“太是了”古道熱腸黎小姐一張嘴,再次把翟忍冬給安排了,“到時讓我老板帶你去看,她賊喜歡去那兒,有時候一整晚都不回來。”
“晚上還能看得見湖水和野花”
“晚上看星星,哈哈哈”
“我們老板對這里的星星情有獨鐘。”黎婧說。
話落,黎婧余光里出現個人影。
她立即扭頭過去,看到了步履蹣跚的郭大姐。
黎婧側身幫她拉開八仙桌另一邊的長凳說“喝茶還是白水”
郭大姐急忙擺手“不用麻煩,我就是想來問問翟老板的消息。”
黎婧茫然“她應該有什么消息”
翟忍冬走的時候沒告訴黎婧具體原因,擔心她咋咋呼呼,天天在郭大姐面前提,攪得她更加坐立難安。
郭大姐雖然不懂翟忍冬的用意,但心知她不說一定有不說的道理,便也沒主動提,只握緊滿是凍瘡的手,猶豫著說“雪越來越大了,翟老板一直不回來,很讓人擔心。”
黎婧不以為意“這有什么的,她經常一個人在外面鬼混,對這塊熟得很。”
郭大姐張著嘴欲言又止。
紀硯清沒看她,不過能從語氣里判斷,她的擔心除了遲遲不來的好消息,至少有一半真是為了翟忍冬。
紀硯清抿了口茶,狀似閑聊著對黎婧說“你老板走的這都第五天,你就不怕她哪天真只能魂歸故里”
黎婧哈哈大笑“完全不她哪天按時回來,我才會懷疑她遇到了什么事”
黎婧抄著的手不拿出來,弓身咬著茶杯吸了口,說“通常吧,她都是說兩天回,實際需要三天四天,說一周的就更過分,最長能給你扛到半個月,我都習慣了。”
紀硯清瞥她一眼,淡淡道“人性的涼薄。”
黎婧“嗨呀,話不能這么說,我這就去打電話”
黎婧風風火火地跑到柜臺,墊腳拿起里面的座機給翟忍冬打電話。
郭大姐憂心忡忡地看著她,一見回來立刻問“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