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凈身出戶離的婚,這些年一邊打零工一邊找女兒,口袋里始終就那幾個零碎的子兒,只能買得起一碗清湯寡水的面。”
郭大姐回憶著這些年風里來雨里去的日子,語氣很平靜。
紀硯清“嗯”了聲,給予回應。
“我的情況翟老板知道,她明面上沒說什么,背地里讓劉姐把我的面加到別人快兩倍的量,還給我放肉放菜,一碗白面總是滿滿當當。”
郭大姐說著,臉上流露出感激。
“我這些年走得太遠,連帶飯量也變得很大,可一只碗最多就那么大,再滿我也只能吃到七八分飽。”
“翟老板是個心細的人,她只要在店里,就一定會坐過來和我同桌吃飯。”
“她會讓小黎多給自己拿點,什么都不說,把一部分推到我面前。”
郭大姐抬頭看著紀硯清,說“就像你剛才把這盤魚推給我那樣。”
紀硯清不語,她能想象翟忍冬眼皮不抬做這件事的樣子,可能冷淡,可能在讓黎婧多給自己加菜的,被她犀利地嘲諷過“你餓死鬼投胎啊”,然后她會不客氣地回懟“嗯,投你這兒了,有想法憋著”。
她的語氣一定很欠。
眼皮再一垂,簡直絕殺。
但對郭大姐來說,她的寡言和欠也許勝過千千萬萬句言語。
翟忍冬
紀硯清忽然覺得心煩。
桌上陷入沉默。
郭大姐見紀硯清臉色不好,猶豫著給她舀了碗冬瓜湯說“喝點熱湯。”
紀硯清聞言回神,神色難辨地盯了會兒飄著幾點油花的湯說“翟忍冬為什么幫你”
郭大姐想了想“可能看我可憐。九月初,我一路北上找到這里,路上就像你說的,經常幾十公里看不到一個人,餓暈在路邊了。”
“翟忍冬路過看到,把你帶回來了”
“嗯。”
紀硯清無語半晌,想起一句耳熟的話“我們老板那個人啊,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往回撿。”
并且說了出來“鐵打的膽子,什么都敢往回撿。”
郭大姐“噗”地笑出一聲,渾濁的眼睛里終于透出點亮光“翟老板是心腸好。”
“是,心腸好得別人送她東西,她看都不看。”紀硯清低聲嘲諷。
郭大姐沒聽到,只在大風鼓動窗戶的時候偏過頭,滿臉擔憂地說“也不知道她走哪兒了。”
紀硯清問“誰”
郭大姐說“翟老板。”
“她去哪兒了”
“山另一邊,有人在那兒看到過拐我女兒的人販子。”
郭大姐說“翟老板怕耽擱久了出變故,昨天晚上剛回來就又走了。”
紀硯清蹙眉,腦子里有個念頭一閃而過護目鏡會被留在爐子上,可能只是因為翟忍冬走得太急,忘了拿
這個念頭剛起來就被紀硯清否了。
護目鏡又不是什么難拿的大件,翟忍冬得多急才會忘。
她又不是真雷鋒,怎么可能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做到這份兒上。
紀硯清偏頭看了眼墻邊的垃圾桶,里面的東西已經不知道倒了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