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茜從一場無夢的長眠中醒來,意識尚且不甚清晰,而且眼前陌生的、明顯屬于孩童的放大的臉,更讓她生出某種恍若隔世的不真實感。
手術出了意外她已經身在天堂了么
目之所及盡是雪白的一片,眼前孩童天使般稚嫩的面龐中,是一對寶石般澄澈剔透的灰色眼睛,那雙眼睛灼灼倒映出清水茜的臉龐,讓女孩一時忘了呼吸。
“你”
她一發聲,白霧便席上呼吸面罩的內側,將少女半張臉都遮得模糊。
“天,你醒了”撐在床頭的孩子一下卸了勁,遠遠地后退幾步,躊躇地抬眼望她。
“抱歉,麻醉藥效比我猜的要快些。”他小小地笑了一下,露出點苦惱的表情,“就當、沒看見我可以么好奇心真是麻煩的根源啊。”
他站在墻角,清水茜因而能看清他上下的全部形象。一頭亂發蓬松地圍住半張小臉,渾身裹在一件過大的純白襯衫里,將他的臉龐襯得紅潤而可愛。
乍然望去,就像個天使一樣。
天使似的“女孩”朝她微笑一下,像是體諒她在呼吸面罩下說不了話,踮起腳為她按了護士鈴。
遠遠地能聽見護士臺那邊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響。
久川埴在唇邊豎起一根食指,心有靈犀般對上清水茜的視線。
“你是”
“噓,你不需要知道。”他的聲音很輕,像融化在空氣里。
許是麻醉藥的效果還有殘余,久川埴眼見剛從麻醉中喚醒的少女即將再次沉沉睡去,貼心地為她拈好了被角,安靜地離開。
萍水相逢,這樣也就足夠了。
等清水茜再次醒來,或許即將面對的是父親身亡的消息,家中混亂的境況和幾欲崩潰的母親,或許會伴隨她的一生。在往后紛紛擾擾的日常中,在麻醉藥效的借口下,她會很快將這次與久川埴夢一般的見面,忘得干凈。
而久川埴,或許回去后還要為這一次任性的出行掩蓋痕跡,或許朗姆都會借題發揮朝他發難,乃至因此惹上那位的注意
但,這也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久川埴站在墻角,聽一伙人熙熙攘攘地擠進了清水茜的病房,女孩的呼吸機正平穩而不間斷地嘀嘀作響。他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像真正這個年紀的孩子那樣,蹦蹦跳跳地跑出醫院大樓,回到他本該適應的黑色陰影里去。
與此同時,降谷零正在仔細且嚴肅地查看線人傳來的調查報告,關于狡猾的朗姆與被他舍棄的器官窩點。
一次大規模的食物中毒這是警方最后的判斷,一切殘存的線索都將別墅內眾人的死因指向一場意外,但誰都知道一切不可能那么簡單。
可見的線索幾乎被消滅干凈,事先被清理一新的別墅,似乎正預示著這次朗姆壁虎斷尾般的行為,實則早有預料。組織的狡猾從未出乎降谷零意料,但更讓他擔心的是諸伏景光,他的同僚。
蘇格蘭參與此事的程度太深,已經很難置身事外了。
他撥弄手機上的按鍵,思量半晌,到底沒與發小直接聯系。這是臥底之間必要的謹慎,風見替他轉告了必要的提醒,降谷零這才按住額角,合上手機。
“怎么,不高不興的”
男孩輕快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久川埴像頭小獸那樣奔進車內,一把拉上車門。
這位蜜勒米爾總是像貓是的性情多變,方才還一副細膩敏感的小心模樣,如今已經可以大大咧咧調侃起安室透了。
“如何,你見到她了”安室透挑起一邊眉,變臉似的露出個狡黠的笑,
“你撞見她醒了”
久川埴心里漏跳一拍,當真以為被波本看出病房里的小小意外了畢竟他不能讓任何組織里的人知道清水茜見過他的臉,否則她此生都要生活在組織的監視下了,那可不是久川埴愿意看到的。于是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扭開話題
“你看上去倒是煩心事不少。”
安室透一句“嗯哼”應下,極其敷衍。久川埴嫌棄地挪開視線,只當隨口一問,自顧自地接著說
“我接下來很可能要出趟國,波本,和我一起”
“出國”安室透留了個心眼,追問,“去哪”
“英國,或者美利堅。”久川埴露出苦惱的神情,卷著頭發,“總之,我不能繼續待在日本了,我的小組里出了叛徒,我自然得避避風頭怎樣,來吧剛才手術時我們配合起來,是不是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