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不敢再往下回憶,那日謝硯厭惡至極的表情在她心中揮之不去。
清心見她久久不發一語,不免擔憂,“姑娘,你得盼著好日子,這才有奔頭。旁的不說,你有侯府作靠山,王姨娘今后不敢再胡來了”
顧念抬眸看向她,嘴角動了動,過往種種浮上心頭,直教她打了個顫。
她本是顧家夫婦收養的孤女,并非親生。顧老爺的原配董氏不能生育,五年前,他忽然將外室帶回家中,正式收了房作姨娘,彼時顧念不過十歲。
與王姨娘同天登堂入室的還有一雙兒女,那小郎君學名顧明章,比顧念還長三歲。顧念后來知曉,王氏早跟了顧老爺,董氏應當一直被瞞在鼓里。
至于這雙兒女,按顧亭遠的話來說,誰讓王氏爭氣生了宣哥兒顧家總不能絕后。
木已成舟,董氏不認也得認。
變故發生在那年臘月,顧老爺雪夜醉酒歸家,不慎摔在溝渠邊,腦袋著地當即沒了生息。
董氏大病一場,捱了沒兩年,也于前年開春撒手離世。
王姨娘終于翻身當家做主,顧念才認清她的真面目。
她回轉神思,輕輕嘆了一聲“侯府便很靠得住么”
于外人看來,無論是存著嫉妒又或羨慕,這樁婚事都是她落著大好。可于顧念本心,她只覺迷茫不安。
他們熟知彼此么,可曾獨處過哪怕半日
她只知對方出身高貴,可貴人的身份卻并非品性的護身符,萬一他并沒有那樣好呢又或者,他只是看起來品行端方,實則跟養父那般,也悄悄在外收姐兒,養外室,總有一天蹬鼻子上臉
更何況她出身低微,若不是莫名有了這樁意外,事情又傳到了皇帝跟前,她豈敢肖想嫁給名滿京城的謝小侯爺
這門婚事從一開始便清楚分明,是她顧念高攀了侯府,沒有娘家作底氣,她憑什么認為侯府能為她撐腰
她默了半晌,站起身走到門外。
小院里的梧桐折下一弧日光,風吹過,顧念忽而想起故去的養父母。
那些沒有王姨娘,也沒有所謂兄長幼妹的日子,他們一家三口安寧美滿。那都是很好很好的日子,可顧念知曉再也回不去。
她站在廊下望著落葉失神,身后忽然傳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
“才從外頭回來便聽說了二妹妹的大喜事,怎也沒人去茶館知會一聲倒顯得我這個當兄長的冷落了。”
來人正是王姨娘的長子顧明章。
顧念怔然回神,忙回身一福,小心翼翼地說“大哥哥好。”
頓了頓,又道“本也是小事,不好麻煩大哥哥記掛的。”
顧明章輕聲一笑,他盤捏著新收來的瑪瑙串,慢慢走到顧念身旁,低聲問“二妹妹方才在想何事”
她謹慎地回過身面對著顧明章,不知為何有些害怕離他這樣近。
清心此刻迎了出來,快聲喊了句大少爺,還不及說下半句,隨即被他抬手揮退。
小院里只剩下他們二人,顧念更加局促。
他們并非血親,雖平時也以兄妹相稱,可畢竟相處不長,也很少有獨處的時機,感情自然沒那樣親厚。
雖然顧明章嘴上一口一個妹妹,可行為舉止卻是輕浮,總有意無意要與她親近,顧念與他相對,向來不覺自在。
她略一沉吟,稍稍退了半步,拘謹地望向顧明章,“這幾日睡眠淺,覺著身子重,就想在院子里曬一會兒太陽。大哥哥有事么”
顧明章一時沒答話,只是專注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顧念被看得心慌,臉上卻還須維持著勉強的淡笑。
過了半晌,顧明章才徐聲道“真想不到,二妹妹就要出嫁了。”
顧念面色一滯,猶疑了片刻,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
顧明章有意拿她打趣“怎么,二妹妹竟瞧不上謝小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