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杜德的二手市場上流通著不少帶有金色薔薇花標志的器具,每一個來古董店倒賣這些東西的人都自稱這些出自宮廷,或是祖上從宮廷得到的賞賜,或是從薔薇花園悄悄帶出來的寶貝,它們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有些流入了收藏家手中,有些依舊堂而皇之地掛在古董店里,總之并不少見。
溫芙也曾經好奇過這塊表的來歷,洛拉告訴她,這塊表是她從一個騙子手里買回來的假貨。不過她一直懷疑這句話的真假,因為即使是最艱難的時候,洛拉也沒有想過要賣掉它。
“你用多少錢賣了它”澤爾文問。
溫芙遲疑了一下“三十個銀幣。”
夜色中,她像是隱約聽見他發出一聲不太明顯的嗤笑“三十個銀幣甚至不夠買一根表鏈。”
“你可以說個價錢。”溫芙說。
澤爾文搖搖頭“它不是你的表,也不是你那位老師的表,我不會把它給你。”
“它屬于洛拉,那上面有她的名字。”
澤爾文冷笑了一聲“一個小偷偷走了一塊表,并且在那上面刻上她的名字,這塊表就屬于她了嗎”
溫芙的語氣也冷下來“你沒有資格那么說她。”
“那么誰有資格”澤爾文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我只說她是個小偷,還沒有用上更難聽的。”
他朝她走近了幾步,夜色勾勒出他輪廓分明的眉眼,現在它們壓低了擠在一處,顯出幾分叫人心驚的陰沉“你沒有問過她為什么會一個人來到這兒嗎為什么沒有丈夫和孩子”
溫芙迎視著他的目光,冷靜地說“一個人沒有丈夫和孩子并不是什么罪過。”
“但一個人若是肖想著別人的丈夫那就是一種罪過了。”澤爾文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厭惡,“一個自甘下賤的情婦”
“夠了”溫芙終于厲聲打斷了他,她的臉色蒼白中帶著一絲因憤怒而升起的紅暈,夜色中他能聽見她因為憤怒而隱約加深的呼吸,她的胸脯上下起伏著,像在微微顫抖。這是他見過她以來第一次見到她的情緒出現這樣巨大的起伏。
可是澤爾文并沒有停下來,就在說完那番話之后,他感覺到今晚壓抑了許久的痛苦像是終于找到了排解的出口。
“你為什么生氣”他低聲問,像是毒蛇吐著信子,“因為你和她一樣是嗎”
“那天教堂里的那群人為什么找你你和科里亞蒂那小子鬧翻了”他發出輕聲的,喟嘆似的低語,“他剛剛為你畫了那樣一幅畫”
澤爾文想起那幅畫上女人半裸的身影,紅色的綢緞裹著潔白的裸露的身體,昏暗的房間,引人遐想的臥室,公館后巷兩人糾纏的身影
他一邊感到骯臟,一邊又感到煩躁。
溫芙的臉上卻流露出一絲困惑的神情,隨后她的神色漸漸冷靜下來。臉頰上的紅暈消退了,目光也不再冷厲,她只是緩緩地朝后退開半步,看著他說“我真應該讓你死在那間墓室里。”
澤爾文心口一窒,他目送著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朝山坡上走去。她的步伐快而穩,手中那盞忽明忽暗的油燈來回搖晃著,就像他的心跳,長長短短,終于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山坡后,他的心也隨之完全沉了下去。
澤爾文倒在河邊,月亮映照著他的臉。他想起從墓室里醒來的那一刻,燭火中出現的那張臉。那些痛苦和惡意發泄后的痛快全都如流水那樣消失了,只剩下無限的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