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南的房間在一樓,房間里并排放著兩張小床,這使得澤爾文進去之后發現整個房間幾乎就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溫南剛從睡夢中被叫醒,溫芙進來時,他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一下睡得亂糟糟的頭發。
“對不起”他小聲對她道歉,“我答應媽媽要等你回來再睡的,但我太困了。”
“沒關系,是我回來晚了。”溫芙對他說。
另一張沒有人睡的床上堆著一些雜物,溫芙彎腰將那些東西收拾起來放到床底下,澤爾文注意到那幾個箱子里放著的大多是些老舊的畫具和畫稿。溫南想要起身幫忙,但溫芙拒絕了他“你能帶他去浴室嗎他今晚可能要住在這兒了。”
“當然。”溫南拿起床邊的拐杖站起來,他看了眼澤爾文身上的外套,遲疑地說,“我或許能替你找一套干凈的衣服,如果你不介意是我穿過的話。”
澤爾文接受了他的好意。和一套從裹尸袋里出來又在草垛上打過滾的衣服相比,干凈的舊衣服聽起來不是一個難以接受的選項。
溫格太太替他們準備了熱水,澤爾文快速地沖洗了一下。等他從浴室出來時經過走廊的窗邊,月光隔著窗戶照進來,窗外是一片山坡,四野無人,寂靜中只能聽見曠野的風聲,有一瞬間,澤爾文懷疑自己在一場荒誕的夢境里。
他推開門,走出了這間小屋,緩緩朝山坡上走去。
山坡下是他們來時路過的林場,一條蜿蜒的河流從林場流過連通了整個鎮子。月光照在水面上,如同一條銀光閃閃的綢緞。夏天的夜晚格外寧靜,夜風帶走了白天的暑氣,山里還要更涼快一些。
澤爾文站在山坡上深吸了一口氣,夜風并沒有帶走他胸口積壓的窒息感,他感覺自己身上好像還殘留著裹尸袋里的氣味,他回憶起墓道里叫人窒息的空氣,落滿灰塵的倉庫還有塔樓房間里濃重的血腥味
緊接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胃部泛起酸水,這一天里發生的所有事情,終于反芻似的在這一刻涌現上來。焦慮,疲憊和恐懼的情緒在這一刻淹沒了他,澤爾文扶著一旁的樹開始嘔吐,直到再也吐不出什么東西了,他才意識到自己在發抖。
他突然為自己的軟弱而感到自我厭惡,于是他將手指插進土里,想要以此來控制不住顫抖的手指。等好不容易恢復了一些力氣,他又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走下山坡,來到河邊洗了把臉。
身后傳來腳步聲。
“你怎么了”溫芙提著一盞燈微微蹙著眉尖站在他身后。
澤爾文不知道她有沒有看見自己先前在坡上吐了的樣子,他有些狼狽的別開臉回答道“沒什么。”
少年烏黑的短發還半濕著,月光下他英俊的五官仿佛籠罩叫月色鍍了一層柔光。他的確有一張畫家心中繆斯的臉,溫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隨即轉開眼喃喃道“算了,明天早點起來,我送你去集市。”
她說完這句話就打算轉身回去,倒是澤爾文突然在身后叫住了她“那匹馬還在外面。”
教堂的馬丟了,鎮子一共就這么大,很快就會有人發現他們昨天去過教堂,說不定巡查隊這會兒就已經在鎮上盤查那匹馬的去向了。
不過溫芙看上去已經有了計劃“我會處理好的。”她頓了頓,緊接著又說,“那塊表你打算怎么處理”
提到那塊懷表,澤爾文的神情又沉了下去。過了一會兒,溫芙才聽他問“你想要回那塊表”
“那是洛拉的表。”溫芙說。
“洛拉的表。”澤爾文語意不明地重復道,“你知道表上的薔薇花代表著什么嗎”
在杜德,唯有一個家族能夠使用金色薔薇花的標識艾爾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