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定,趙一銘面色一白,苗氏和孫蓁也是一呆。
趙一銘上前半步,憤然道“裴大人懷疑我沒什么,但此言實在冒犯蓁蓁,她與此案可有干系”
裴晏道“孫姑娘確與此案無關,但我讓你做過選擇。”
孫蓁面上青白交加,輕咳兩聲后,戚戚地望著趙一銘,趙一銘咬緊牙關道“我那夜所言幻象句句為真,裴大人嚴刑峻法斷案如神,總不是靠猜測來定人嫌疑吧是,丹藥確是我贈,但也只九月贈過那一次罷了,您說的另外兩種我并不知情,段嚴自己本就是耽于酒色、醉生夢死之輩,我不送,早晚也會有別人送到他手上”
裴晏不聽他詭辯,“但偏偏送的人是你,你對段嚴本有歹意,再加上你那夜證供有撒謊之處,還需回大理寺詳細交代,來人”
苗氏慌忙道“裴大人,銘兒他就算真的送了那勞什子丹藥,但、但他不可能在近日害人的”
孫蓁哽咽道“表哥,你是為了我嗎”
見她們母子如此,趙一銘胸膛一陣起伏,又安撫道“不是,沒事的,裴大人要查問,我便隨他們去一趟,我問心無愧,何曾怕問證”
他目光決然,只想快點離開孫府,可不知怎么,他剛一邁步,呼吸驟然急促起來,又一把按住起伏的胸口,面上血色盡退
苗氏大驚,“銘兒”
在苗氏的驚呼中,趙一銘按著胸口倒了下去,姜離旁觀半晌,見狀不對,立刻快步上前來,“怎么回事胸口痛”
趙一銘汗如雨下,人也意識不清,苗氏紅著眼道“薛姑娘,他患有胸痹之癥,此前本來大好了,可受了一次傷又復發了,您快救救他”
姜離忙道“把人抬進廳里。”
裴晏也未想到趙一銘會突然發病,他抬了抬手,盧卓、思危幾人立刻上前抬人,進了前廳,趙一銘被放在了西窗下的長榻上。
姜離一邊診脈一邊吩咐小錦,“護心丸”
小錦打開醫箱,找出一粒藥丸給趙一銘喂了下去,姜離面色嚴峻道“脈象浮之實如麻豆,按之益躁動疾,有心血枯竭之兆,得施針,小錦”
小錦應聲取出針囊,苗氏紅著眼道“幸好幸好,幸好有薛姑娘在,否則真不知如何是好”
姜離開始施針,裴晏默然問“是自幼的病”
苗氏哀怨地瞪裴晏一眼,“十幾歲發的,后來好容易治的差不多了,為了不影響他求功名,便沒幾個外人知道,九月底他受了傷,當時便復發了,養了幾日也不敢叫人知道,只說是舊傷未愈,所以我說啊,大人,就算銘兒窮兇惡極要殺人了,也不會挑在近日動手,他的病切忌憂思緊張、大喜大怒,殺人這樣的事,總不能心平氣和去辦吧萬一出個岔子,還能做到滴水不漏嗎”
長榻上趙一銘鞋襪已除,姜離正行針京骨、昆侖二穴,苗氏又道“那夜段嚴出了亂子,銘兒便不大好,回府之后立刻用了兩副穩心之藥,您說,他和段嚴到底不是什么血海深仇,他何必冒著性命危險去殺人”
胸痹之癥受驚大厥或可斃命,趙一銘的確沒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冒險。
裴晏面沉如水,趙一銘破綻最多,可他的病況一出,幾處破綻便愈發不致命了,相反,當日的亂子不僅要了段嚴的性命,對趙一銘而言亦是危機。
他未言語,只將目光落在給趙一銘施針的姜離身上,她今日穿一襲丁香十樣錦妝花褙子,下著蜜合色竹紋褶裙,纖細筆挺的背脊,似不畏凌寒的君子蘭枝,她正請著脈,目光一錯不錯地落在趙一銘臉上,眼底雖盡是嚴肅,可只瞧她安穩如山地坐著,便覺世間一切病痛折磨都可被她素手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