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嘉看著這對兄妹,卻覺得很有意思。
打過腹稿,醞釀過隨口一提的講話語氣,莊在試著對云嘉說“待會兒黎陽要過來,你要不要再待一會兒我找別的人送莊蔓回去。”
“別”
云嘉本來還是無可無不可的態度,一聽到黎陽,瞬間頭疼。
上個月回舅媽家吃飯,舅媽說到這位表哥還氣得捶胸頓足。舅媽將黎陽的一些迷之潮服展示給云嘉看,痛罵黎陽都是快十的人了,也不知道怎么越活越沒有樣子哀哀嘆著黎陽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成才,但凡他能有莊在的一半,不分之一就夠了,她都愿意吃齋念佛,去拜觀音菩薩。
“讓我送吧,剛好我也不想在這兒待了。”云嘉將送莊蔓回家的活兒干脆攬下。
莊在聽她說不想在這兒待了,仿佛心口一塊久懸到發酸的石頭終于沉沉落下,也更確認了,剛剛自認發揮了十分健談的表現,依然無趣。
他拿出手機“那我幫你叫代駕。”
云嘉晃晃自己的手機,說已經約好了。得知黎陽要來,她巴不得馬上就走,動作都分外迅速。
莊在點點頭,淡淡說了一個字,好。
代駕師傅也來得很快,莊在把她們送上車。
在車上,莊蔓和代駕師傅確認的地址。云嘉聽著覺得熟悉,細一想想,之前她堂姐云姿賢邀她過來住的房子,就是這個小區。
離隆藝還算近,在正常的通勤范圍內。
但云嘉婉拒了堂姐的好意。不止堂姐,舅媽也擔心她住酒店,即使是五星級酒店,也以“外面的東西怎么比得上家里”的長輩想法擔心云嘉的飲食。
舅媽的好意,她也拒絕了。
之前在國外,云嘉住的就是酒店式的公寓,挺方便的。回國后也是找了酒店常住,不用愁人打掃屋子,餐也很容易解決,幾乎所有需求都可以迅速找到服務人員幫忙。
徐舒怡上次來酒店試她訂的新裙子,也說過這個問題,她問云嘉“酒店方便是方便啊,但你不覺得沒有煙火氣,就沒有那種生活的氣息。”
云嘉當時的回答是,其實我也沒有怎么感受過那種有煙火氣的生活,有沒有生活氣息,對我來說也無所謂。
可當車子行經一處,藍底白字的漆光路牌從視野里飛速一閃,云嘉愣住了,扭頭看向車窗外,建筑樹木,全都令她陌生。
“這是哪兒”
開車的代駕師傅回答“竹嶺路。”
她望著快速向后刮去的街景,一時不能相信,聲音低低,透著疑惑“竹嶺路是這樣嗎”
身邊的莊蔓完全淡定,對她解釋道“姐姐,竹嶺路這邊拆遷改建了,很多東西都變了。”
是,變了。
變得每一幀都與云嘉記憶里的景象不再相符。
云嘉問“城中村那里也改了嗎”
莊蔓說改了,那邊所有的房子推掉了,她們剛剛路過的就是新建小區。
云嘉腦子里浮現城中村往日的舊貌。
記憶里,這地方就是破破爛爛的,她至今記得第一次到這里下車的震撼,房子商鋪,道路車輛,包括肉眼可見的很大一部分人,全都是亂糟糟的。
附近幾處都在修路,偏偏進度感人,好像永遠也不會修好,只在地上挖了一個又一個深淺不一的坑,立著“道路施工禁止通行”的牌子,叫人平白繞路。
每當機器轟鳴,塵土飛揚,周邊的大媽阿姨們捂著鼻子路過,有罵不完的話。
晴天還好,只是灰重。一到雨天,深深淺淺的坑里積滿泥水,云嘉每次過來小心翼翼踮腳走,鞋子還是免不了弄臟。
最煩的還是那些失修的石磚道,舊磚底下藏著污水坑,走久了甚至都有身體記憶,知道哪幾塊是壞的,踩到就完蛋。
有一次,泥點濺臟整個鞋面,她氣鼓鼓跟在莊在身后,又很想笑自己的狼狽,大聲撒氣說“我是什么偵探兵嗎我是來踩地雷的嗎哼破路我要讓我爸爸把這里全拆了”
隔著幾步的距離,莊在回頭看著她,忍不住彎起唇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