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以為巷子暗云嘉看不到,所以有點肆無忌憚地看著她,笑容也很由心,可偏偏樓上有窗戶里的昏黃光亮映出來,云嘉將他嘴角的弧度瞧得清清楚楚。
“你還笑我把你也拆了”
他更想笑了,但立馬克制,一副賠罪態度走回云嘉身邊,伸出胳膊給云嘉抓,由他帶路。
“走吧,偵探兵,回去幫你刷鞋。”
“姐姐姐姐,我到家了。”
身邊的莊蔓第二次喊她,云嘉才從記憶里回神。
她眨了眨眼睛,迎上莊蔓神情擔心的臉。
“姐姐,你沒事吧是不是酒喝多了不舒服”
她搖搖頭,淺淡一笑說“沒事。”
莊蔓這才放心下了車,揮揮手,要她也早點回去休息。
一種難以形容的滋味涌上云嘉心頭,原來現在坐在一起聊天都缺少話題的人,曾經也親近地相處過。
他少年時,也有過完全不冷僻的樣子。
可時間久遠,記憶褪色,她好像險些就要徹底遺忘掉了,如果今天沒有看到翻天覆地的竹嶺路城中村。
將莊蔓目送進小區,云嘉還沒有徹底回過來神,代駕師傅問,是不是要把她送回地址上填寫的酒店。
云嘉“嗯”了一聲,又說“師傅你繞下路吧,我加錢。”
她報了地址,師傅從后視鏡里有點驚訝地看她,似是不確定“繞一趟竹嶺路再回酒店”
云嘉“嗯。”
她又問師傅,知不知道那邊具體是什么時候拆遷的。
師傅抱歉回復自己是外地人,這兩年才過來,對隆川不太熟。
云嘉從包里拿出手機,本想打電話給莊在說送妹妹安全送到家了,手機屏幕在昏暗的車后座亮起,她的手指尖,懸空觸著一道冷白的光,卻無處可落。
此刻外面的漫漫車河,仿佛洇成了一片遼闊深海,點亮搖晃的漁燈,才發現這一葉小舟早已失去方向了。
而她也在亮起的屏幕前,后知后覺,他們認識的這十年,也是互聯網飛速發展的十年,各種社交軟件和智能手機不停地更新換代,她和他早就失去了聯系。
忽的,她想到一件久遠的事。
大概幾年前,舅舅舅媽銀婚辦慶典,她人在法國,給舅媽買了禮物,本來說要郵寄回國,舅媽說讓莊在帶回來吧。
她當時好像有些驚訝,聽舅媽解釋莊在是工作所需的培訓派遣,在里昂,跟云嘉并不在一個城市,也快結束了,舅媽說剛好讓他去云嘉那拿了禮物一起回來。
電話是莊在先打給她的,云嘉在國外的號碼是舅媽,通話內容已經完全不記得了,結果是商定好他來巴黎見面的時間。
但兩人并沒有應期在巴黎見面。
因為云嘉的師兄突受情敵刺激,臨時有了求婚計劃,那兩天她和師兄的朋友都在幫忙策劃布置,大家陷在有情人終成眷屬的興奮喜悅里,忘乎所以。
派對當晚,那些人在聊師兄的愛情故事,驚嘆于他這樣油腔滑調、從不冷場的性格,一開始居然是愛在心頭口難開的暗戀。
好在這么多年翻山越嶺,暗戀成真。
接到莊在的電話時,已經是深夜。
云嘉才恍然想起與莊在有約這件事,問他是不是在公寓樓下等了很久,他說沒有,剛到不久,云嘉才松了一口氣。
一時半會兒無法回去,云嘉便托同住一棟公寓樓的華人朋友幫忙,拿備用鑰匙去自己家里一趟,將包裝好的盒子送到莊在手上。
可能是愧疚自己爽約,她在電話里問起莊在之后的計劃。
“聽舅媽說,你是不是培訓結束要回國了有時間的話,在巴黎待幾天逛逛也挺好的,這邊有挺多有意思的地方,我在瑪黑區有一家古董店,有機會的話,你下回過來,我再好好招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