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時卿諱莫如深地笑了一聲“舍弟薄情,公子不該對他動心思。”
成都府路的歲貢雖不歸知府管,但各地稅收均是經他之手征收的,就連每歲需要送往京城的歲貢也是由知府繳納所得,是故每一筆賬都記載得清清楚楚。
冉年以稅冊、歲貢賬目做籌碼,央求云時卿替他從沉捷手里救出妻兒。云時卿自是不會答應,他此番私自離京,本就戴罪,若是答應了冉知府,恐會給自己招惹不痛快,更何況他身邊只有一個夕妃慈可用,若真與沉捷正面交鋒,無異于螳臂當車。
此事最后由柳柒應承下來,他答應替冉年救出妻兒,而冉年只需將所有賬目交給他、并繪制出如今這位轉運使的模樣即可。
冉年每個月幸能與妻兒團聚幾日,對沉允聰那所宅院也頗為熟悉,他將繪制好的宅院輿圖和沉捷的畫像交給柳柒,并鄭而重之地躬身揖禮,面上涕泗橫流“下官拜謝柳相搭救妻兒,柳相之恩如同再造,下官必當銘記于懷”
“救你妻兒只是出于人道以及同僚之情,眼下人還未救出,先別急著謝。”柳柒仔細辨認畫像上的陌生男子,淡聲說道,“冉知府上任已有兩載,卻一直受賊人脅迫,上瞞天聽下欺百姓,實在有愧這身官服。待事情盡了,冉知府應隨本官回京請罰。”
本朝不興跪拜之禮,冉年卻在此刻撲通伏地,連叩了三個響頭“下官有罪下官愧對陛下、愧對萬民,甘愿領受極刑”
須臾,冉年似想起了什么,又道,“柳相,下官有一事相稟,聽說轉運司每隔倆月便會派人運一批重要的東西前往雅州,或許與柳相要查的事有關。”
柳柒問道“所運何物”
冉年戰戰兢兢地回答“下官、下官不知不過他們運送的日子都頗為準時,最近一趟應該就是在明天。”
入夜后,柳柒將私宅的輿圖交給柳逢,柳逢與夕妃慈潛進私宅仔細查探了一番,宅內布局與圖上所繪毫無出入,他們也成功尋到了囚禁冉知府妻兒的那處小院。
至于畫中之人,柳柒則全然不識,寬臉粗鼻、眉濃眼細,與沉捷的樣貌相差甚遠。
云時卿盯著畫像沉吟了半晌,忽而提議道“既然他們明日要運送物資去雅州,我們不妨跟過去查個明白,看看假扮沉捷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柳柒蹙了蹙眉,似乎有些猶豫。
云時卿目光掠來,語氣不善“大人平素不是挺積極的么,怎么眼下卻退縮了,莫非擔心此行有危險,不敢去”
柳柒瞥了他一眼,提醒道“明日便是二月初九,離月中只有六天的時間了。”
屋內落針可聞,只偶爾響起幾聲燭芯濺炸的動靜,異常刺耳。
寂然間,夕妃慈噗嗤一笑“柳相不必擔心,您的解藥就在這里,倘若蠱毒發作,您只管享用便是。”
柳柒和云時卿同時看向她,眼神隱若有寒霜。
夕妃慈輕掩著唇,又道,“奴家隨口說說,兩位相爺莫惱,你們只管去雅州,奴家定會在月圓之前給二位一個交代。”
翌日破曉,一群家仆裝扮的人押送兩口木箱出城后往西行去,柳柒和云時卿載著一車蜀錦也跟著出了城,然而那群人的馬匹是官馬,其速度之快,遠非普通馬種所能企及,不多時便脫離了他們的視線。
柳逢回頭,向馬車里的人請示道“公子,咱們的車馬趕不上他們,不如讓屬下先行跟過去吧。”
馬車內有聲音傳出“也罷,你帶幾名禁衛同往,在沿途留下記號便是。”
“屬下領命。”柳逢授令之后,當即勒緊韁繩疾馳而去。
皇城司十余名禁衛,有一半跟隨在柳逢左右,余者皆在行商隊伍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