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只備有兩輛馬車,一車用來裝載貨物,另一車則是兩位丞相的座駕。
離城已有一個時辰,可柳柒和云時卿卻是半句話也沒說過,車廂內寂靜如斯,唯有兩道平穩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二月尚未回暖,晨間濃霧不散,馬車行過一段荒林后,終于在旭日破云時抵達了一座小鎮。
幾人在茶肆里簡便用過早膳后繼續趕路,然而馬車載滿貨物太過耽誤行進的速度,不得已之下他們只能棄車前行。
云時卿終是忍不住調侃,說了今日的第一句話“這一車蜀錦少說得值七八千兩白銀,那可是尋常百姓幾輩子也掙不來的錢,大人說棄就棄,當真闊綽,不愧是揚州第一商之子。”
柳柒翻身上馬,冷眼瞧他“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
云時卿一夾馬腹,緊步跟了過去“大人錯矣,人欲言而止于行,生來一張口,落地便啼哭,這是上天賜予的本能,我若不用它說話了,又待如何”
柳柒忽然抬手,從掌中送出一物,準確無誤地丟進了那張喋喋不休的嘴里“嘴巴除了可以說話,還可以吃東西,你若實在管不住,就尋些吃食塞塞嘴,莫要讓它閑下來。”
云時卿下意識吐口中之物,發現竟是一只白軟的肉包子,味道與方才在茶肆食用的大同小異。
沒有貨物傍身,行進速度陡然增快,兩人率幾名禁衛沿著柳逢留下的記號快馬加鞭趕往雅州,于次日晌午便抵達了。
他們這一宿都在趕路,幾乎沒怎么合過眼,入了雅州城后當即與柳逢匯合。
柳逢早已定下客房供他們休憩,柳柒簡單洗沐之后問道“轉運司的人現在何處”
“在知州衙門里。”柳逢回答道,“據屬下觀察,雅州官府并非他們的接頭之處,今晚或將再次出行。”
柳柒淡淡應道“盯緊便是對了,他們此行是由何人領頭”
柳逢搖了搖頭“貌似有兩人,但都蒙著面,屬下看不清。”
云時卿和柳柒在客棧休憩,禁衛們輪番值守,直到暮色來臨,押送木箱的一行人馬終于從知州府衙走出,繼而離開了雅州城。
這群人馬出城后并未踏上官道,而是沿一條崎嶇不平的小徑一直往西走,至亥時左右,車馬在一座村莊前停駐。
整個村莊燈火通明,全然不是這個時辰應有的狀態,似乎村中人早已知曉今夜會有貴客到來,特掌燈以待。
這時,寧靜的村莊忽然傳出一聲隕笛響,幾息后,各家各戶緊合的木門相繼被打開,結群的人疾步走出,紛紛來到車馬前站定。
令人詫異的是,十來戶人家里竟無一名婦孺,全是精裝魁梧的男子,個個面帶煞氣,不可輕易招惹。
浸了桐油的火把被人一一點燃,頃刻間亮如白晝。
眾人曲臂下跪,齊聲參拜駿馬上的男人。
他們雖穿著漢人的服飾,可行的確是納藏人的禮儀,甚至連言語也是納藏專屬。
柳柒和云時卿躲在暗處,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云時卿屏息斂聲,良久才緩緩開口“他們參拜的那人,是工布王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