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好一會兒,徐棟都維持佝僂著脊背的坐姿,沒再抬起頭看人。
那又怎樣。
他看見江景時站樁似的扮演一棵圣誕樹,他就笑得想拍大腿。
徐棟心里念頭很強大,他如是想著,重新抬起了頭。
他的目光緊緊追著江景時,也不知道在較勁些什么。
舞臺劇接近尾聲了,徐棟心不在焉只顧著等江景時出丑,他被一聲尖利的慘叫聲給喚回了半點兒神智。
這聲尖叫咋一聽還以為是發生了什么真實慘案呢,再琢磨一下,原來是他們的背景音效。他聽到后面座席上的人們都長長地哇了一聲,大家都對這場舞臺劇的舞臺效果贊嘆不已。
不是,你們背后還準備了那么多啊。
徐棟干巴巴瞪著江景時,手下的節目單評分卷被他攥得死緊。
其實這聲尖叫音效出來時,臺上的半吊子演員們也都愣了一下。沒人告訴他們有準備了這一音效啊,但很快就調整了狀態,他們將那一瞬間的不自然給蓋了過去,重新投入到最后一小部分的表演上。
江景時更是尋思一陣后,微微皺起了眉。
私底下黎忘高高興興拉著他,被邀請著聽了不下數十遍即興彈奏。即便黎忘想象力比較豐富,確實每彈奏一遍都會改動一點點小細節,但從來沒有這么大的改動。
江景時記得,結尾處琴聲不是這樣的。
何況,尖銳的慘叫聲的聲線怪耳熟的,江景時在腦海里掃蕩了一遍人名,卻也怎么也想不出個名字來
他的臉色不太好了,但他只是一棵戴著綠綠頭套的圣誕樹,就算他變了臉色,也沒有顯示出來讓觀眾看到。
江景時分了神,但他只是一棵沒有臺詞的圣誕樹,他干站著,沒誰能看出這和他沒分神時有何區別。
他們鞠躬謝幕,轉身下了臺。
還沒下完臺,吊尾班同學們就耐不住想說話的性子了。
“我去,剛剛我還真后背涼涼了,讓神婆幫我們做個法驅驅邪氣行不”
神婆是他們班的英語老師,一個眼神犀利、有點微胖的女人。因為她初來乍到給十班上的第一節課課,就逮著每個學生都問了一遍星座還幫著看手相,神神叨叨了大半節課,大家都管她叫算命神婆。
“去你的,我要神婆單獨為我作法。”學生笑著抱緊了自己瘦小的胳膊臂膀。
“還單獨作法呢,做夢就有的你做”
“彈琴的那位是時哥朋友吧,我也聽說了,想過這哥們也很厲害,但沒想過那么牛逼,哎呦我真沒想到舞臺效果會出奇得好。”
“對啊我也覺得今天我們有夠爭氣,但是話說回來這死人劇本誰寫的感覺結尾怪怪的,沒頭沒尾嘞。”
“文藝委員寫的啊,她照著蹲坑讀物琢磨了小一周才寫完,體諒一下人家,我感覺還不錯了,我們干這一行嗎,當個氣氛組還那么多事兒。”
“剛剛你忘詞了,我可注意到了”
同伴間的談論聲忽遠忽近傳進江景時的耳朵里,他們的聲音細碎,他聽得不太真切。
恐怕是他帶著頭套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他心里太過念著那聲沒有商量過的叫不出名字的尖叫聲了。
江景時戴久了頭套,壓著頭骨太重了感到不適,他一下臺就摘下了綠色的卡哇伊頭套,只身一人拐彎走進了后臺長廊。
見鬼的,平常也不見學校如此囊中羞澀,劇場廳還是學校近年來撥款新建的,這后臺的長廊居然連燈都不亮。
這場景與江景時剛才參演的舞臺劇里的某個場景還怪相似的,熟悉得讓人沉默。
“”
江景時找了一番,確定這地方沒有燈閘,他干脆就不顧燈不燈的了,他現在比較想跟黎忘碰面。
江景時都能想象出碰面時,黎忘頭頂上會晃著幾根不老實的呆毛,飄來飄去不停下來,飄到最后停下來也故作玄虛不肯說一句話,但憋不住笑,黎忘會眉眼彎彎等著人類來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