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撿了石頭,彎著腰,繞著墳冢,走了一遍,把紙錢壓了一圈。姜妤笙站在高處,把最后兩撮草裁了,也下去了,用濕巾擦干凈手,和薄蘇一道擺祭品。
所有祭品都轉移到了墓碑前,姜妤笙把細長的三根香插上,問薄蘇“有看到打火機嗎”
還在籃子邊拿東西的薄蘇應“我看看。”
她蹲下身子翻姜妤笙提來的雜物籃,把打火機取了出來“有。”
她走近,把打火機遞給姜妤笙。
姜妤笙沒有回頭,下意識地伸手直接去接。一遞一接的動作,自然得好像已經發生過無數次,無需刻意反應,純屬身體記憶慣性。
她摸到了打火機,也摸到了薄蘇的手。
如玉的質感,細膩而冰涼。
姜妤笙心頭一悸。
她蜷縮起指頭,把打火機快速地從薄蘇手中取過,放到香邊,轉回頭,想若無其事地問薄蘇“要不要把老太太的名字用漆筆重描一遍”,沒想到一回頭,卻徑直撞進了薄蘇深邃的明眸里。
她一直在看她,眼底似有霧靄沉沉,姜妤笙辨不分明。四目相對,薄蘇明顯斂起了些情緒,很淺淡客氣地笑了一下。
姜妤笙怔了怔。
薄蘇說“謝謝你來掃奶奶的墓。”
姜妤笙轉回身子,不看她,把香點了起來。
她應“不客氣,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希望老太太泉下有知的話,多少能記著我,保佑我在澎島上順風順水,無病無災。”
薄蘇沒再說話,姜妤笙也沒再說話,只剩下燃起的香上火星在閃爍,煙隨著風裊裊飄向天際,散在風塵中。
薄老太太是在姜妤笙住進薄家后的第二年去世的。
毫無征兆,一個平素康健,只聽過有一點高血壓的老太太,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春夜里,睡了一覺,就再沒能起床了。
死亡是薄蘇第一個發現的。
她起床后發現老太太沒有準備早餐,別墅的大門也不像往常一樣大敞開著老太太認為房子要曬得到太陽,才能去得了陰氣,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別墅大門敞開了,讓光照進來。
這是她從北城來到這個家后,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她心覺有異,立刻去敲老太太的房門。老太太房門緊閉,一聲應答都沒有,薄蘇便直接推門而入。
老太太沒有鎖門,也沒有拉窗簾,窗外,老樹發新芽,鳥雀啁啾,萬物生機勃勃,老太太卻仰面躺在床上,無聲無息,面色慘白。
薄蘇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但定了定神,她還是走到了床旁,叫她“奶奶。”
她很少開口叫人,不管是“爸爸”還是“奶奶”,所以老太太對她是不太滿意的,偶爾迫不得已她開口叫她,老太太也會憑著心情,挖苦她兩句,但這一次,老太太依舊什么動靜都沒有。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薄蘇腦海中升起。
她試探性地伸手去探老太太的鼻息,什么氣流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