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閾抿唇,俯身撿話筒,再直身時,黎初漾已經隱沒人群。
她意圖明顯,心思全寫進那雙眼睛。
和十五六歲內向的少女倒真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
老爺子平時怎么罵人來著,混賬東西。
混賬東西。
也在罵自己,他也不是十五六歲的少年了,明知她與那體制內的男友糾纏不休,還特意引誘。
“抱歉。”蕭閾向觀眾鞠躬,態度誠懇,隨即想到她此番舉動全然為自己,眼睛微微動情,像嘗到細膩甜蜜的東西,嘴角掀了半邊,口吻變得舒緩愉快,“現場太燥,出了點汗,手滑了。”
效果比預想的好,黎初漾笑,好心情地撥開人群,步伐輕快。
博弈,她向來游刃有余。
黑夜降解的藍若混沌化成一團。
火燎腚廚房的焰,夾裹細微火星在風塵中跳動。
平日不喜點外賣,吃飯隨意,這里是黎初漾胃腑的歇腳地。
車停在路邊,戴好檐足夠遮住臉的帽子,拎著昨天買好的禮物下車。
周三工作日來吃飯的人不多,折疊座椅擺了三套,客人是附近古稀之年的夫妻。
脫掉帽子叫了聲秀姨,王婷秀笑得和藹說先去喝口熱茶,她點頭,輕車熟路走進門內,把東西擱到儲物柜旁。
“怎么又帶東西來亂花錢”曹賀責怪。
“沒亂花錢,逛超市看到電火爐打折,剛好給秀姨烤火。”
黎初漾一貫說辭,打折、便宜、地攤貨,不久前送來的羊絨毛衣,王婷秀和曹賀穿出去,隔壁王伯說這牌子他見兒子買過一件上千元。他們的孩子常年在外地,節日換季從未問候,遠遠不如她平日的噓寒問暖,這些年她的慷慨大方仔細想來不過因為幾頓飯。
心中不免升起悲哀以及憐惜,王婷秀從兩腿間的臉盆挑了株綠油油的白菜,說“前幾天聽新聞說雙十一銷量不如去年,整體經濟水平下滑,你那店子情況還好嗎”
黎初漾擰開掉了漆的保溫杯,滿滿一杯苦蕎茶,清香舒緩疲憊,抿了口,溫度正好。
“挺好,別擔心。”一口氣喝掉半杯,半顆苦蕎都未入口,她眼眸微小起伏,慣性不想虧欠,說“如果秀姨和比巴伯想休息,我訂個旅游團送你們出去玩。”
“花那冤枉錢做什么現在錢不好賺省著點花”曹賀語氣兇,句句關懷“你年紀不小了,家里又沒人照應,以后還要嫁人,要為自己多存點錢,自己荷包鼓了在男方家才能挺直腰板說話,婆婆也不會看輕你。”
黎初漾其實想說自己沒想結婚,曖昧的感覺很好。
博弈后能稱“你的”和“我的”,一旦過界限,獨立性將消融,再近些,不知需要多少愛才會甘愿共同分享過去、未來、生命的全部。
稍加思及就覺得窒息。但老輩的忠言聽聽就罷,沒必要反駁,她乖巧點頭,“知道了。”
走到王婷秀面前,拾起盆里菠菜想摘蒂,被一把搶走。
“飯馬上好了,坐著去,別再這兒添亂。”
她知拗不過,“好吧。”
退到旁邊的凳子坐下,掏出備用手機打發時間。
克勞斯門口加的棒球服聲音好聽小姐姐,你還回來嗎
是某某吖怎么了,想和我一起看演出呀
克勞斯門口加的棒球服聲音好聽對啊,我一個人看圖片
雙擊放大圖片,整個畫面被蕭閾包攬。
握著話筒的那只手臂肌肉撐起了布料,脖頸的汗水在燈光下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