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給我看下。”許是因為吸煙的緣故,她的嗓音更沙啞了。
小方把手機遞給她,她匆匆掃一遍,腦中好似有驚雷打下。
“這個客戶不接。”她輕聲而迅速地說。
“啊為什么”小方不解。“這種風格你不是最擅長,而且,這身材做出來的西裝,肯定很賞心悅目,像藝術品一樣耶。”
“以前做過。做膩了。”
不知為何,小方覺得,孟佳期說這句話時,話里有話。也很有故事感。
她的確做過。在她二十歲那年。
淺銀灰的羊絨布料,三件套雙排扣,牛角紐扣,這樣的西裝她以前做過,是專為沈宗庭做的。做的過程里,她對他幾度由愛生恨,又由恨轉愛,欲罷不能。
那件西裝做好后,沈宗庭最喜歡穿著它,連襯衫的紐扣都要扣到喉結處最上方那顆,衣冠齊整。
他衣冠齊整時,做的事情卻很禽獸,解開她長裙拉鏈,揮去她身上一切可遮擋物,將它們盡數擲于地下。
晚點娟姐來時,先和孟佳期匯報了近期面料的采購情況,最后讓她去相親。
這場相親,孟佳期本來是不想去的。無奈娟姨說,男方很有誠意,托她做媒做了幾次,她有事找人家幫忙,也欠著人情,讓孟佳期去,就當是吃頓飯也好。
孟佳期一聽,正好今天也被這封電子郵件弄得心神不寧,索性答應了。
她約了今晚上,cbd樓下的餐廳。
沒曾想,來相親的是位故人,嚴正淮。
三年過去了,嚴正淮身上優雅矜貴的氣度并沒有變,隱在金絲眼鏡背后的鳳眸望向她,有不易察覺的深情。
那晚,她和嚴正淮在餐廳沒在餐廳久坐,而是在她家附近的胡同口閑逛,胡同口欒樹的葉子已經黃成了焦糖色,路燈打下的樹影落在他們身上,古舊得像電影。
他們聊了很多,聊她六年前在港城度過的那段歲月,看月落樹梢,越來越晚,孟佳期禮貌道別。
道別前,嚴正淮望住她,問。
“期期,你忘掉沈宗庭了嗎”
其實聊天過程,他們一直避免說出“沈宗庭”三字。明明碰一碰嘴唇、氣音破開就能念出的名字,于他們而言,卻都是一場陳年舊疤,有重若千鈞的力量。
“忘記了。”
孟佳期淡淡地說。
她竭力把語氣裝得尋常。
只是從腳底心有一陣入骨的癢意,沿著小腿攀登上去,密密滲入骨縫,到達脊椎,上升至天靈蓋,連靈魂都要為此顫抖。
怎么可能忘得掉
心忘掉了,身體也忘不掉。
真應了分開前,沈宗庭在鏡前制住她,手指剝開她內衫,讓她為他發軟時,薄唇在她耳邊的那句話。
“期期,我要你記得一輩子。”他沒說要記得什么一輩子,或許是他,又或許只是魂魄飛離軀體的那一刻。
欒樹的樹影落在她臉上,一張畫布一樣精美的臉,半明半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