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已經處理完畢,如果沒有什么用得著的地方,我先下車了。”她把雙氧水和裝創可貼的盒子放回中島臺。
她轉身,再次試著推開車門時,沈宗庭朝她傾斜過來,狹窄的車廂內,兩人的距離被迫得近之又近,霎時間,孟佳期只感覺到,鼻端縈繞著若有若無的烏木氣息。
拉開的車門被他合上。
“你叫孟佳期。”沈宗庭定定看住她,忽地出聲。他念她的名字,舌尖從上顎落下,有種磊落的好聽。
在念她名字的同時,他目光也在定定地注視著她。
那種被注視的感覺,如何形容孟佳期想起,她曾在一本書上看過,從事法官、談判家、外交官等特定職業的人群,會特意去訓練自己的目光,好讓目光傳遞出說服、認同的情緒。
沈宗庭的目光沒有訓練的痕跡,卻讓她感受到莫名的、來自男性的威壓,像是大草原上原本懶洋洋的獅子,忽然看到自己感興趣的獵物一般。
“是我的名字。”孟佳期定聲回答,莫名地,她有一種喉嚨干啞的感覺,似乎還是第一次,在異性面前有這般細微的感觸。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并記住她名字的,她猜,左右不過是看到了展柜上她作品的銘牌。
“沈先生,再見。”
“這么急著下車雨大了,避一會雨吧。”沈宗庭說。
其實,今天經歷了一場應酬之后,他格外想獨自一人待著。但,這女孩貿然闖過來,便又讓他覺得,有個人陪他在車里坐著也不錯。
孟佳期朝窗外望去,這時才發現,不知何時雨已經下大了,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如霜如霧。
她心底難得地,泛起一縷煩躁。因為這不得不被困在雨中的困境,還是和一個自己不熟的,階層差異十分之大的男人。
相比起她的煩躁和拘謹,沈宗庭一派閑適。
他修長的、骨筋分明的手指從島臺側方摸出一瓶冰水。
“要不要喝水”他問她。
“不用了,謝謝。”孟佳期說。陌生人給的水,她可不敢隨便喝,哪怕水沒有開封過,也是一樣的。
他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無所謂地笑笑,擰開瓶口,自己喝了。
余光里,孟佳期注意到他的喉結,飽滿而鋒利地滾動。他喝水喝得很隨意,有幾滴水珠順著他流暢清晰的下頜,直滾過喉結。
這時,她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機再度震動。
不用想,肯定是莫柳女士打來的電話。她媽每次問她要錢,都問得很急,不把錢搞到手不罷休。
在這狹窄密閉的空間里,孟佳期并不想接她的電話,干脆地將她的電話掛斷。
掛斷后,那電話立時又響起,“嗡嗡”的震動聲,煩得像一只繞著人打轉的打轉的聲音。
“接,不要緊,你隨意。”
沈宗庭的聲音響起。他握著那瓶水,骨節分明的手指按著瓶身,按得很用力,這時他已經想起,似乎在臺上時,也是這樣突如其來的震動聲。
似乎,這震動聲,讓女孩心神不寧。這一刻,他似乎有點明白,她的失手和慌亂。
她不是故意的。想到這兒,他手指微屈,淺淺地摩挲大魚際肌上那處交叉的創可貼,其上粗糙的布面,一下下地刮扯著他。
難得地,沈宗庭對眼前的少女產生了想要深入探究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