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劉初安很喜歡他說話的聲音,也是第一次聽到他說這么多字,而且他這個冷面殺手居然還破天荒地開起了玩笑。
但,劉初安一點都不開心,也不想笑。
少女的神情霎時間僵在臉上,看著面前無甚表情的男人,喉間滾動了幾下,也未吐出一個字。
“啞了”魏如聞薄唇勾起一抹勾魂的弧度,那張冷面上仿若堅冰消融,“那日在鐵匠鋪內,劉小姐不是口綻蓮花,輕易將我哄騙嗎”
少女心思電轉,臉上不敢流露出一點其余的表情,口中連忙解釋著
“事急從權,我看中將軍大才,恐將軍埋沒于草莽之間,不得已而出言哄騙啊。”
魏如聞笑意不減,只是微微向前俯身,寬大的肩膀遮住了窗外的光芒,一股黑暗將少女罩住,只余他一雙眼,散著冷意的精光。
劉初安倚靠在背后的棉被上,仰視著他,纖白的指尖止不住地顫抖,她如同被猛虎盯上的羔羊,在這方寸的空間內,一語不慎,都有可能丟了性命。
畢竟,這個男人殺人的本事,她是見過的。
“將軍何苦為難于我初安拜您為將,總比殺手那些行當要好,將軍為何不懂初安這一片苦心啊”
“為我好”
魏如聞身形漸漸逼近,劉初安甚至能聞到他身上腥甜的血腥味,粗布麻衣的襟口,他小麥色的肩頸棱角有致,肌肉交疊鼓脹,鎖骨若隱若現,散發著一股充滿力量的美感。
“為我好,所以騙我,如此說來,我還要謝你”
“應該是我謝過將軍,將軍不計較初安哄騙之事,而初安又得將軍大才,真是”
少女妙語連珠,卻說到一半止住了聲音,只因她眼角余光看到男人的大手按在榻上的棉被,寬大的手背青筋迸起,似乎他在很用力的樣子。
男人似乎很不滿意她止住了話語,皺著眉頭問道
“真是什么”
“真是大人不記小人過將軍武藝冠絕天下相比不會對初安一弱女子動手的吧”
魏如聞輕輕笑了兩聲,雙手按在榻上站直身子,上下掃了一眼冷汗涔涔的少女,挺拔的鼻尖若有若無地哼了一聲。
他轉身走到屏風后的木桌前,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潤了下喉嚨,方才開口,
“我幼時被人牙子哄騙拐賣,五歲時被賣給我師傅,十一年學藝。”
男人忽然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然后輕輕嘆了一聲,接著說
“十六歲那年,我師傅騙我說回老家尋親,我在幽州苦等一年沒等到消息,等我再找到他時,他已經化為一堆白骨了。”
“他騙了我,他不是去尋親的,而是他覺得那次任務風險太高,怕我出事,不想帶我一起。”
“人牙子騙了我,讓我失去了父母。師傅騙了我,讓我失去了最后一個親人”
“劉初安,我此生,最恨別人騙我”
劉初安根本沒聽進去他前面說什么,只聽得一個騙字,便覺大事不妙,果然,他最后一句吐出時,劉初安的心都蹦到了喉間,耳畔只余心臟砰砰砰的跳聲。
紙質屏風后,魏如聞高大的身影似乎萎靡了那么一瞬,不似少女往日見到的那個,背如青松般挺拔的冷面殺手,而是在這一瞬間,似乎彎了一點腰,就一點點。
“這一次,我放過你,不是因為你的解釋,而是我惹不起你。”
“我孑然一身,死生無妨,但我麾下百十弟兄,不能因我而被牽連。”
“但你若再敢騙我,劉初安,我必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