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很低,低到幾乎讓人聽不見的程度。
劉初安連忙爬起身子,雙手按在他的傷口處,冰冷的甲胄早被他的鮮血泡的溫熱,箭鋒入肉極深,鮮血早已打濕了宋同半邊的棉衣,甚至從鐵甲里棉衣的邊角滴落。
少女眼淚再也止不住,許是悲傷,許是驚嚇,淚如雨點一般滴落,
“你不會死的,你不會死的”
“我死了,徐無關就沒了”
宋同喘著粗氣,大手攥住少女脖領的大氅,他瞪著眼說道
“徐無關長城隘口一破,幽州平原再無人能擋公孫瓚的白馬義從,大勢去矣”
少女呆呆地愣住,她看著宋同呼出的一口口白茫茫的霧氣,打在自己的臉上,她從未看見過,從未看見過這個不飲酒不縱欲的儒將,有這般失態的一幕。
卻不承想這一幕,竟是生死訣別之刻。
宋同攥著她的衣領,胸膛鼓動了一下,怒聲吼道“別哭了劉初安你的算計呢幾個死人,就把你嚇住了嗎你也和那些腐儒一樣,只會紙上談兵嗎”
少女被他一吼,原本僵硬呆立的身子漸漸發軟,四肢末梢冰冷的感覺逐漸消退,自心口處泵出的血液似乎此時才流淌到手腳。
剛剛一番話,似乎耗光了宋同的氣力,他又萎靡了身子,靠在木墻上,拉過少女滿是鮮血的手,將自己手中的劍柄塞進去,然后雙手握著,讓少女攥緊佩劍
“劉初安,我死無妨,但徐無關不能破。
握緊刀劍,記住,你守的不是徐無關,是你劉府上上下下的人頭”
他怒目圓睜,眉頭卻不時地抽搐兩下,似乎在忍受著莫大的痛楚。
劉初安看著他雙目中的神采一點點消散,感受著他的手掌逐漸變得冰涼,心口酸痛了一下,卻又不知說些什么。
“小姐,宋同無能,臨戰先死,三軍受累”
他高高地仰起頭,大手從甲胄縫隙中插入,在懷中取出一枚沾滿血跡的虎符,
“小姐,五年前您將它交給我宋同寸功未建如今只能將它還給你了”
他越說越慢,越說越含糊,到最后幾乎吐字的聲音都變成了吐氣的聲音。
最后一口熱氣噴在少女的臉頰上,宋同仰起的頭輕輕一歪,靠在自己的肩上,手中的虎符也隨舉起的手掌一同跌落在地。
青銅虎符磕在石磚上,叮的一聲響,然后落在了少女裙擺一旁。
劉初安看著他合上的雙眼,指尖顫抖著,抓起地上的虎符,金屬冰冷的觸感傳來,四肢百骸似乎此時才恢復了控制的能力。
她有些顫抖著站起身子,腿腳不穩,搖晃了一下,走向望樓外的城墻。
剛剛邁過望樓的門檻,將士們廝殺的聲音如海嘯一般傳來,鐵甲在月光下泛著銀輝,猩紅的血跡噴灑在青石磚上,又凍成一片片的冰霜。
劉初安此時已經失去了恐懼的權利。
于是她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佩劍,銀白雪亮的劍鋒晃著月光,狐裘大氅上血跡斑駁,在這一眾廝殺的披甲將士里,她是最另類,也最矚目的那一個。
“曲長,領各部兵卒作戰,凡有敢退者,就地格殺”
亂哄哄的城墻上,原本各自為戰的士卒聞聲一震,在這男兒廝殺的怒吼中,這道清涼的女聲招來許多人的目光。
一個精瘦的漢子拎著步槊跑來,上下掃量了一下少女,皺著眉頭問道
“末將馬長明,為宋將軍麾下曲長,敢問小姐,將軍何在”
劉初安轉過頭,看著他的眼睛說
“宋將軍受創,在包扎傷口,各部由我指揮。”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