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緝拿倒地的民眾還在惡狠狠瞪著佐藤,目暮知道現在把態度做足息事寧人才最好。但他拿不準諸星警視監的態度,這句停職究竟是一時周全還是
目暮沒有再想。他壓著佐藤的背,力度不大,佐藤僵硬著和他一起鞠躬“實在抱歉。搜一會對她的不當行為做出處理。”
擦亮的皮鞋頭在視線中轉動,目暮聽見警視監恢復了柔和的語氣“您似乎需要失物追回請務必讓我幫忙。”
噠、噠。
佐藤的高跟踩在樓梯階上,緘默地叩。有警員想開口,又被捂著嘴巴咽回去。
唯一能夠打破僵局的目暮正焦頭爛額。他實在很難揣摩諸星的態度,本就向來不善接收暗示,此刻將諸星短短幾句話來回捉摸,怎么也得不出解決靈感。
上到搜查課時,大廳恢復寂靜。伊達走近,剛想報告,又被他們一行人的氣氛止口。目暮將外衫褪下搭在椅背上,揉著太陽穴,再三嘆息。
“是我的錯。”佐藤忽然說。她攥住衣角,朝目暮十三深深鞠躬“對不起,目暮警部。給您添麻煩了。”
任誰都能聽出她語氣中的情緒。她只為了給目暮十三添麻煩而道歉,而非道歉自己出手擒人。目暮十三記起好友去世時,他們一行人擔憂地牽住美和子,而美和子趴伏在白菊前,聲聲悲泣落滿棺槨。
目暮的手掌壓在那件褪下的外衫上。中年男人的圓肚挺起來,令他在此刻像看護過美和子的叔叔,而非警部。他沉聲“佐藤,你為什么想成為警察”
搜查一課陷入寂靜。呼吸,風起,紙頁翻動。他們的視線將佐藤與目暮盛起,像埋沒膝蓋的雪。
佐藤依舊鞠躬。她連鞠躬時的脊背都挺得筆直,目暮有時難以想象那個被棺槨與白菊撐起的女孩,如今竟能展現這樣頑石般的姿態。可當佐藤開口,他覺得她就該如此。
如同幼時,美和子依舊說“我要替父親報仇。”
寂靜與空白里,她呼吸,盯著目暮粗糙的鞋面。她接著道“我不要讓別人再擁有我的遭遇。”
鞋面微動。目暮似乎背起手,他嘆息,很輕又很重。
“你聽到諸星警視監的話了。如果那家人不追究,或許你只用小懲大誡地寫份檢討書。”他說著,背在身后的兩只手攥在一起“如果他們追究或者警視監追究。停職,這是最少的處分。”
留守警員此時才弄明白發生什么事,不禁怒從心起“這不合理警部,佐藤絕對不會做出有違規章制度的事,憑什么警視監要”
“慎言”目暮低喝。
“我走了美和子都不能走。”又有人說“她可是警視廳之花。我們刑事好不容易來了位女警”
佐藤手指捏住,用力到發白。
這一刻,連被莫名處分的委屈都勝不過她內心的茫然。她可以告訴自己處理過程她絕沒有錯,可以挺直脊背撐著心里那口氣。但是當她被挽留的理由僅僅是“女警”,她忽然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抽空,擠壓,成為符號化的形象,連同心肺間的血液力量一同干癟。她驀然想起安西的話,那些淺層含義被剝開,只留下一份追根究底的答案。
因為你是女警。
爆處班一派寂靜。
從山村念出流言開始,任憑大廳紛動,他們至始至終緘默地坐在那兒,像被凝固成撇捺顏料。他們干涸,脆弱,稍稍觸碰就能掉落血肉粉末。
長野啟唇欲言,但環視一圈后,那對始終平靜的眼睛似乎被脆弱的絨羽動容。他將手掌壓到冰冷的桌面上去。像那天在會議室,他合上電腦,將流言蜚語擋在屏幕內。
“你們害怕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