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去年新建了不少新倉,如果不建新倉庫,離得遠的百姓每次借錢都要跑老遠,官府出了正月就開始貸夏料,出了正月不久就是春耕,耽誤的時間算誰的?
比起百姓大老遠來回奔波,還是官府多建糧倉多安排官差更方便。
糧倉要放火防潮,選址都在地勢高的地方,蘇景殊在路上給小金大腿講常平倉的門道,順便把旁邊這位威武雄壯的公公的來歷打聽清楚了。
內侍名叫李憲,皇祐年間因家貧凈身入宮開始宦官生涯。
大宋的宦官有定額,整個內侍省從供奉官到黃門一共一百八十人,能人在什么地方都是能人,這位李公公進宮后不久就補入黃門,如今已經是內侍省的內西頭供奉官。
內臣之極品為都知,都知之下有副都知和押班,再往后就是供奉官,李公公這個年紀就做到供奉官可見是個有本事的。
能被官家派出來盯太子殿下的功課,肯定也是個簡在帝心的公公。
糧倉離州衙不算太遠,坐馬車小半個時辰就到地方,他們來的不算早,門口的簡易棚子前已經排了長隊。
隊伍分兩隊,一隊看著都是體面人,另一隊則是一眼就能看出家境貧寒。
趙頊抱著手臂,側過身低聲道,“一邊收利,另一邊不收利,對不對?”
蘇景殊點頭,“恢復民生需要時間,登州百姓之前被壓榨的太過,強求他們連本帶利的還只會讓貧苦人家吃不飽飯,衙門好不容易將藏到山里的百姓都勸回原籍,不能再把他們逼到落草為寇。”
趙頊繼續問,“萬一有人假裝家里窮混進這一隊呢?”
蘇景殊指指旁邊巡邏的差役,“打一頓扔出去,今年不許借錢。”
官是外來的官,差役可都是本地的差役,他們既然敢制定標準將出借的青苗錢分成兩種就肯定有法子區分借錢的究竟是貧民還是富戶。
別忘了,大宋的戶籍是分等級的,有田產的主戶分為城郭主戶和鄉村主戶,鄉村主戶依據田產多寡列為五等,沒有田產是客戶,而有官員的人家另立戶籍,和民戶不在一個系統內。
青苗法的借貸范圍以鄉村戶為主,鄉村戶借完還有剩余才兼及城里的城郭戶,就算他們不刻意去調查借錢的百姓是窮是富,只看戶籍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官府按照戶等確立貸款額度,戶等越高能借的錢越多,五等戶一次只能借一千五百錢,因此也不存在富戶假借貧民的名義借錢來逃利息的可能。
老王畢竟是當過那么多年地方官的大佬,能堵的漏洞他已經堵的差不多了,只要地方官按照規章制度辦事青苗法絕對是利民的好法。
奈何按照規章制度辦事太考驗官員的能力和人品,這才導致漏洞越來越多。
正說著,差役那邊便有了動靜。
嗯,又揪出來個故意扮窮想逃利息的。
大宋的戶籍分的細,但是更新卻不那么及時,按規定鄉村一等戶占田多至百頃者少至三頃者,一、三等戶占田兩頃和一頃,四等戶占田約五十畝,五等戶占田在一十畝以下,但是如今離大宋上一次更新戶籍田產已經過了很多年,下一輪的還沒有開始,官府又不限制民間的田產買賣,每次測量土地都會被各種使絆子,所以戶籍上是五等實際上卻有百頃田產的情況也不是沒出現過。
巡邏的差役防的就是這種情況。
他們分辨不出借錢的百姓有錢沒錢,他們的探子朋友可以啊。
白五爺帶來的江湖人在登州干的格外用心,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到豐富。
他們平時只打探消息不干別的,遇到不對勁的事情就上報給沈仲元,然后沈仲元再安排差役去處理,開始每天都能提溜出七八個故意裝窮的家伙,現在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心存僥幸的人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