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省人事的受難者骨白色長發蜿蜒在地,雙眉緊蹙讓人心折,層層疊疊的細碎冰霜遍布他垂下的眼睫與慘白的臉頰。安柏思索片刻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冰結的淚痕啊。
沒有外傷卻無法喚醒,好在若隱若現的呼吸起伏證明他尚未逝去。
場景簡直就像是悲劇文學中最凄美的那一副插畫,讓旁觀者不解為何神明要對曾經精雕細琢愛不釋手的造物這般殘忍。
同樣好奇上前查看的派蒙不禁驚呼出聲,“嘶怎么會搞得這么狼狽啊”
緊隨其后的旅行者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在肩上,但動作間這人只是順著力道無力地歪向一側,冰冷的氣息與體溫隔著衣物浸透接觸處的皮膚。
“現在怎么辦”
安柏也一時捋不清思路,但很快堅定決心,“總之先帶他回去吧。總不能就讓他躺在這里,那將是騎士的失職。”
三人立即達成共識,由旅行者扛著陷入不明原因昏迷的至冬祭司地趕回城中,直奔騎士團后勤小隊處。
后勤小隊醫師在安柏火屬性加持下進行了檢查,隨即為難地說出自己的診斷意見“真抱歉,我沒能檢查出什么不妥也許是元素力暴動,不如請冰屬性的神選者查探一番”
醫務室內陷入短暫沉默,視線全然聚焦于床上特殊的病患他的側顏冷寂如冰,無暇如冰。
此時距離龍災來襲還有一刻鐘。
尼尼亞跟隨系統的指示前往接管除祭司外的第一具馬甲,其名為
覆痂者梅里古尼斯
他記得這位,抑或是這對鑄之具名者。
召喚這位具名者的使徒需揭露面容,將茉莉焚香或新切的茉莉花放在火盆中燃燒,以覆痂者與梅里古尼斯雙重性質來拜請祂,然后用黑曜石刀在臉上劃出足夠深的傷口,繼以熔化金屬灼燒傷口。若召喚成功,執行者的疤痕將以冰塊碎裂之聲結成深紅色的痂。
燒傷與治療,瘡痂與愈合;黑曜石,灼現頑巖珠玉輝;茉莉花,遮覆磊磊痕石紗。
然而,接管途中意外毫不意外地發生了。
尼尼亞只記得系統驚慌地通知時間節點錯誤,馬甲降落于久遠的過往,連帶著他和系統都被時空亂流所裹挾。在那個時代尼尼亞既來之則安之,在馬甲梅里的身份中度過了完整的一生
誕生,被接納,然后堪稱慘烈地死去。
他記得有人爽朗大笑,有人殷切注視,有人崇拜敬佩,有人將真意隱藏于別扭言語百態糾纏,人世的精妙之處啊。
他記得琥珀色的歡樂和火焰色的歡樂和藍色的歡樂。
他也記得死時先是心臟處利落的刀剜,再是從皮膚到內里的寸寸燒燎,血液滾燙沸騰,融化殆盡。尼尼亞恍然間以為自己身處漫宿的錘煉場。共享感官的祭司馬甲在劇烈疼痛下倒地不醒,殘余本能為對抗這強熱而瘋狂將嚴冬祈求,所積聚的寒意影響遠超尋常。
最后的時刻里梅里欣然被熔爐吞沒,唯獨留下完好的心臟在那持刀的詭計者、行兇者掌間搏動不息,成為日后被悉心保管、不斷榨取價值的珍貴實驗材料以及,橫亙時間長河而仍舊鮮活、引人無限回首的,收藏品。
浮生一瞬中尼尼亞從屬于梅里的時空匆匆帶回了自己的遺言
“雷鳴之日,吾將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