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粹、毫無一絲光亮,寂冷地懸在同樣無法看清全貌的深邃眼眶。腦海中混沌意象難以自抑地胡亂拼湊,為虛無所湮沒所裹挾的熄滅日輪、腐朽權柄、傾頹神殿、坍縮文明
恐懼,躁動,抑或是一瞬追憶僅存的清明進一步被篡奪。
尼尼亞無從計算這場無聲無息的下墜又持續了何等時間間隔,何時才到盡頭。此刻他唯一能夠確定的是與那只眼之間的距離與仰角愈來愈大,以至于高挺鼻梁、蒼白的臉頰與唇瓣祂的面容逐漸不可阻擋如潮水涌入,而尼尼亞越是分辨,荒謬的熟悉感就越是順著認知的裂隙肆意沖刷。
仿若最狂妄自大的臆想成真,睥睨的超維神像般存在上竟雕砌著他自己的臉。他如此渺小,那時間與空間中連綿不絕的卻也是他。
在他大約墜落到胸口高度時,神像伸出一只素白而骨肉協調恰如其分的手掌探向下墜的另一個自己,將虛幻夢境連帶著憑依的渺小軀殼捏得支離破碎。最后時分尼尼亞聽見自己的聲音響徹耳畔
「終焉夢幻泡影潰逃不可」
這并非提瓦特通用語,但自然而然被靈魂所了悟理解。可惜斷斷續續,無法串聯。
醒時世界頭疼欲裂的尼尼亞怔愣良久才理智回籠,暗自琢磨那句模糊不清的話語,無果甚至連這夢境的性質都無法確定,又何從驗證其中信息真假。
然后他注意到刷屏的系統消息,隨即更加瞳孔地震“”
試煉拾灘鴉已開啟,系統判定協助者鐘離,達達利亞。
請宿主確認
等等,試煉是什么又為什么觸發開啟是否有點過于突然了
此外協助者的判定標準也不明晰,同一艘船上的達達利亞也就算了,這位鐘離閣下是誰他完全不認識呢。
總是支支吾吾然后被套出信息的小系統又被禁言了,至于浮出水面的另一個存在倒是值得探究。雖然經過剛才似夢非夢的片段,尼尼亞很懷疑兜兜轉轉一大圈,興許幕后黑手就是失憶前的他自己也說不定。
璃月港,試煉降臨的占用之地。
尚未顯露光芒的朝日流連停滯于天際線,濃霧彌散,一寸寸抵靠璃月港的渡船仿佛喪失驅動力似的無比遲緩。水面邊緣十數米處沸騰翻滾的亡者聚攏如焦慮的云煙,幾不可辨的面孔上雙眼位置的空洞雕塑般定格,緊緊望著渡船。
它們暫時遲疑觀望著沒有襲來。
靠岸瞬間達達利亞警覺地從淺淡睡眠驚醒,很快發覺周圍的不對勁之處本該繁華的港口如今寂靜極了,鼎沸人聲歸于無物,船艙外只偶爾傳來陣陣鳥類振翅之聲。
他推門而出,入眼便是不可視物的重重霧墻,夜色未褪,灰茫茫一片漲落沉浮籠罩四野。甲板上無法覺察到周遭船員與其余愚人眾活動的痕跡,就像是他們的存在已經被某種未知力量不耐煩地抹去。最為詭異的是,空氣每一絲波紋與漣漪都伴隨著風聲般此起彼伏的嗚咽哀嘆,體表無機質的寒意徘徊逡巡。
當然,比起所有隨行人員都悄無聲息消失,達達利亞更傾向于相信此處并非現實世界,就像記憶中那片深淵。他也曾聽聞璃月仙人有外景之能,可開辟隔離外界的獨立小空間,不知道眼下是否屬于類似的情況。
情形明顯極度異常,但無論如何,破局之法唯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達達利亞毫無畏懼之心,頂多有些不解其意的煩躁,甚至需要壓抑因被挑釁而蠢蠢欲動的興奮。
不過這深入骨髓的寒冷氛圍倒是很熟悉,很難不聯想到某個呼吸間冰霜凝結的家伙何況對方還有召喚不應存于此世之物的“前科”。
所謂無形之術嗎。
他于是轉向隔壁房間,興許是敏銳的感官在特殊環境中被大幅削減,這才注意到房門竟然只是虛掩,隱約露出一條不祥的縫隙。
祭司外出,還是有什么其他東西趁虛而入前者可能意味著祭司與他一樣身陷未知空間,不過緣由不明地更早醒開,此刻已離開房間探索,而后者則意味著祭司房間里也許有幕后黑手所謀求的。
達達利亞輕輕一推,門便吱呀一聲轉開。門后空間不出所料地霧氣漫溢,連室內陳設的輪廓都無比模糊。
祭司并不在這里。但所見第一個活物正停在窗臺,悠閑愜意地以喙尖梳理頗具光澤的羽毛。
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