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模樣她怎能不熟悉,眉眼都是烙進了她的心里的。
是她的祖母,早已逝去十多年的祖母
在祖母死后的十多年,她曾反復地夢到祖母,但永遠都看不見祖母的臉,只有模糊的背影。無論她多么的想念她,在她背后哀喚她回頭,都是徒勞。她曾以為,是因為祖母氣得,連她的夢都不想入來。所以禁庭的十年,她曾反復地想,要如何才能讓祖母原諒自己。
可如今,她看到了活生生的祖母出現在她面前
屋子里的人都跪下了,青塢忙解釋道“老夫人,大娘子方也不知怎的,突然驚嚇了起來。”
女使將老夫人扶上了榻,她便坐在謝昭寧身旁,攬住了她的肩頭。語氣流露出心疼“蠻蠻,怎么了是不是魘住了,沒事,祖母在這兒呢。”
蠻蠻是她的小名,只有祖母一個人這么喚她。
祖母說,蠻蠻有比翼鳥之意,望她一生恩愛和順。
謝昭寧沉寂多年的心仿佛被溫暖水潮淹沒,祖母死后,她再也沒有聽到誰,用這樣哄孩子的聲音和她說話。身邊有人算計她,有人憎惡她,卻再沒有人來疼愛她。鼻尖酸意彌漫,她緊緊回抱住祖母,突然控制不住地流淚起來。
這更是把祖母周氏嚇了一跳。
謝家大娘子謝昭寧是什么人,她自幼在西平府長大,帶著幾個丫頭護衛便敢為非作歹。無論遇到什么事,她都是桀驁不馴、不受管教的,怎會突然哭成這樣
周氏連忙哄“是不是因你父親罰你委屈了”老太太立刻站在她這邊,“你打傷女使縱然有錯,但罰你跪三日祠堂著實過了。況你風寒并未好全,怎能如此罰你。”老太太捧著她的臉細看,臉上滿是心疼,“瞧著都瘦一圈了,祖母叫人做了你素日愛吃的三色肚絲羹,你現在可要吃些”
謝昭寧的神臺卻漸漸地清明了。
祖母說,她打傷了女使,父親罰她跪三日祠堂這事聽起來似曾相似,又想起方才丫頭說郎君也太狠心了些,她才漸漸想起來,竟是在這時候
她記得這件事
那是她從西平府回來的第二年寒食節,她聽說賬設司做了套極好看的頭面,正好是趙瑾喜歡的玉蘭花的花樣,只想著能在宴席時戴上,好生打扮了去見趙瑾,誰知這頭面卻是給謝宛寧做的,她想取的時候已經送去了謝宛寧處,便帶了女使去強闖東院。
謝宛寧并不在院中,她遇到謝宛寧的女使阻攔,生氣打了女使幾耳光,隨即離開了。偏偏這女使被人發現的時候,卻倒下芭蕉樹下,渾身是血受了重傷,昏迷不醒。此時,來家中暫住的堂妹謝明珊指認了她,說親眼看到她將女使打成重傷。
父親大怒,罰了她跪祠堂。
這也是她名聲的轉折點,自此事之后,她在汴梁的豪紳士族里名聲就越發的壞了,人人都知她惡毒頑劣。而家中人也從此事后對她十分的厭惡,日后無論發生了什么,刀光劍影,暗中算計,都沒有人再信她。
而這一切,眼瞧著是她因為趙瑾做了渾事。卻不知道,這背后是她的兩位妹妹搗鬼。
謝昭寧眼睛微瞇。
當年,若非她們的利誘,她不會對趙瑾窮追不舍。若非她們的利用,她也決落不到后來被天下人辱罵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