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謝昭寧桌上那盤櫻桃也跟著被帶走了,她都懷疑方才遇到那人是一場夢境。
謝昭寧神色微頓。雖然不知道剛才那人究竟是誰,并且看著仿佛一副落魄書生的模樣,但是能給她極度危險之感的,定不是什么好人,能離遠一些就遠一些,他這樣自己不見了最好。
此時已是日上三竿,眾娘子們在八卦亭也不久留,又做了一會兒曲水流觴的茶會,待謝家的仆婦們來請,才紛紛起身前往宴席。
謝昭寧帶著青塢兩人前往宴席。
以前這種時候,多半是謝芷寧同她走在一起,與她說話。但是出了玉瓶那樣的事,她自然也知道謝昭寧對她有了防備,對謝昭寧只是淡淡的,她這是在表明自己的態度,亦是通過此來試探謝昭寧。畢竟以前她也有不高興的時候,通常謝昭寧也是要去哄她的。只是如今,謝昭寧暫時還沒有這個想法和心情。
謝宛寧與謝明珊和高雪鳶三人結伴,她們被一群世家娘子簇擁著。而高雪鳶又是被謝宛寧和謝明珊所簇擁,因著家世極好,又因著未來極好的親事,高雪鳶在這群貴女中自是地位最高的。
謝昭寧這般的無人理會,倒不是她家世差,榆林謝家雖不是權貴豪紳,在汴京也能算個中等世家了,而是她的名聲,旁人都敬畏有加,不想與她走在一起而已。謝昭寧自是無所謂的,她慢慢走著,亦看看初春萌發的新芽,半坡上淺粉色的杏花、李花。
謝昭寧駐足看花的時候,卻突然覺得有什么人撞到了她的背后。她回過頭,竟瞧到了一個小豆丁跟著自己。
豆丁極瘦弱,但也到她的手臂高。她穿著件淺黃色繡纏枝紋的半臂,又著淡藍色湘裙。頭發只簡單梳了個雙鬟髻,也只戴了兩朵比指甲蓋略大的珠花,系了淺粉色的緞帶,在春風里柔和飄動。因為瘦而顯出極尖的下巴,一雙黑幽幽的大眼睛,見她望回來看到自己,小豆丁也有些怕般退了兩步。
謝昭寧覺得好笑,這個小豆丁倒是奇妙了,只約莫十一二歲大,瞧著仿佛十分怕自己,可又要跟著自己。
她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跟著我”
小豆丁膽怯了一下,卻一溜煙退開跑了。
謝昭寧“”她知道自己在世家娘子中名聲極不好,但也不至于見到自己就跑吧。
方才她說話的聲音分明是極和善的。
她無奈地搖搖頭,也不再理會,仍提步朝著宴息處的方向走過去。
宴息處正是眾娘子和郎君給堂祖母獻壽禮的時候,各家的大禮都早已經抬進庫房中了,眼下輪著小輩們上前獻禮,不過是搏個彩頭罷了。隨著女使的唱聲,眾人將自己備好的禮獻上,謝昭寧踏進宴息處時,正好聽到唱了謝宛寧的名字。
只見謝宛寧款款而入,隨即她身后的兩個女使抬著張方闊的長幾入內,又在上面鋪了紅紙。謝宛寧對著堂祖母微一屈身,才轉過身,提筆揮灑而下,卻不止寫了一個字。她手腕遒勁,筆法淋漓,待字成筆落,她也松了口氣,隨即女使將她已經寫好的字抬起。
只見這張紅紙上,中間是以顏體寫的一個壽字,四周竟還用各種書法寫了十六個壽字。
謝宛寧的字寫得極好,眾人都是知道的,她便最是靠這手聞名汴京。見這寫法別具匠心,竟是草書、隸書、楷書都各有特色,圍觀的郎君娘子們便發出一陣喝彩。
謝宛寧屈身道“堂孫女小作,上不得大雅之堂,還請堂祖母見諒了。”
堂祖母卻笑道“你這手字,比你幾個堂兄寫得還好,哪里要自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