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與駙馬在宮門前會合,她方聽到駙馬說道“陛下有意,令我前往恒州救災。”
臨川公主驚疑不定,“救災”
周道務答道“不錯,陛下說,前幾日急報,恒州滹沱河水因雨季影響泛濫,雖有提前遷移沿河民眾,但造成的死傷仍有約莫數百人。當地因錢糧之事多生動亂,需有一員得力武將北上,協助當地府官平定亂局。”
臨川公主皺眉,“可你是商州刺史啊陛下這是要將你調往恒州”
這不像是個正常的官職平調之法,甚至還離關中更遠了,聽起來更不像是要對周道務有所重用的樣子。
“不,不是調往,”周道務安撫道,“是臨時支援。”
二人已上馬車,有些不便令外人聽到的話便能說了。
周道務繼續解
釋,“因先后有關中、恒州二地水患,柳中書被陛下問責了,我聽御前舊識的意思,陛下有意褫奪對方的中書令位置。不過大約會讓他在顏面上好看一些,只說讓他請辭相位。”
臨川公主眼皮一跳。
柳中書,說的正是中書令柳奭。
按說他有個皇后外甥女,還有同氣連枝的太尉長孫無忌,怎么都不應該遇上這等麻煩。
可天災之下拿人頂包本是常有,這次還要更加有理有據,柳奭絕沒有機會逃掉這次降職。
她還隱約聽京中的手帕交提及,因昭儀有孕,相比之下無子且太子不受喜愛的王皇后,地位更顯岌岌可危,柳中書近來的走動頻頻,恐怕也讓陛下不滿了。
正好兩罪并論,逃無可逃。
柳奭一旦下臺,依托于他的一部分人也難免被李治順捋下馬。
屆時空缺出來的絕不只是中書令一個位置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臨川公主抿了抿唇,說出了一個近乎大膽的猜測,“我聽說,此次陛下能力排眾議、校查水道,與自吐谷渾還朝省親的弘化公主有些關系。再有,此番籍田禮上,韓王為陛下獻畫,得了陛下器重,追封武德功臣正是因此而起。”
她望著駙馬的臉,覺得兩人此時所想的可能是同一個猜測。
陛下移駕萬年宮的舉動,已不難讓人看出他如今所想。
有沒有一種可能,為了制衡關隴勢力,陛下除了會對那些“聽話”且有眼力的朝臣委以重用外,還決意啟用宗室勢力發起對抗。
若宗室勢力尚且不夠,那么合適的駙馬,可能也是李治能拉攏的對象
吐谷渾國主慕容諾曷缽需要仰仗于大唐上國,對李治的尊崇毋庸置疑,是一支好用的助力。
她的丈夫周道務,因其父親乃是先帝心腹的緣故,加上其特殊的成長經歷,也理所當然地應該站在陛下的這一頭。
那么當陛下急需用人的時候,他確實是其中一個人選,還是排在前列的那種
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臨川公主忽然明白,為何陛下沒有直接提拔駙馬,而是先讓她去同武昭儀交流上幾句,又借著武昭儀之口,隱約透露出了起用周道務的意思。
只因此時還不到時候,起碼要先看看,這位小周將軍到底能不能將恒州事務給處理妥當。
自父親拖延賜予公主名號,李治即位她敬獻孝德頌也沒領到實質獎賞后,她便已經反復告誡自己,要先把自己放在看客的位置上。這才是對她來說最安全的位置。
可沒有人是天生就會察言觀色、謹言慎行的。
也沒有人天然愿意伏低做小,唯恐稍有不慎行差踏錯便有大禍臨頭。
當她窺見自己和夫婿的上升通道之時,李孟姜的心中也不免有一瞬的火熱。
只是她習慣了在臉上頂著一層溫柔賢淑的面具,以至于若非親近之人,還只當她并未有那般心緒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