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也不該當斷不斷。
當這個答案給出的那一刻,便等同于是一錘定音了。
在場之人里,或許本還有想要為長孫無忌求情的,可先是沒搶白過許敬宗,又沒能在陛下尚且猶豫的時候發言。
為免步上長孫無忌那幾位同黨的后塵,他們就算有話也不敢在此時說出來了。
李治在這些人沉默的目光中,慢慢地坐回到了他方才所在的
位置。
他又有片刻的闔目沉思。
只是當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在里面已不見了對舊情的眷戀。
他語氣平靜地說道“諸呂被殺之時,薄昭先往京城窺探虛實,后有漢文帝即位之事。我能坐上這個皇位,長孫太尉也算功不可沒。”
這好像又是一處長孫無忌與薄昭的相似之處。
固然以能力來說,將長孫無忌去和薄昭相比,還是對長孫無忌的侮辱,可事已至此,便不必顧及什么臉面不臉面了。
或許在將來,長孫無忌的影響徹底在朝堂上淡化下去的時候,他會選擇給他平反追贈,可現在
他只能以這種方式退場了。
對這位舅舅最大的尊重,就是二人不必當面撕破臉皮了。
李治長嘆了一口氣,沉聲開口“但前功不可抵償今日之過。既然長孫氏確有謀反之舉,便以謀逆罪論處吧。”
身在太尉府中的長孫無忌甚至沒等來陛下重返長安的消息,先一步收到的,就是蓋上了天子印璽的詔書。
詔書中寫道
長孫無忌、長孫祥等人圖謀造反未果,被搶先一步發覺,固然未造成什么傷亡惡果,也當重責。
長孫無忌褫奪官職與爵位,貶為庶人,流放黔州。
長孫祥為謀逆首倡之人,判處斬。
其余長孫氏諸子盡數罷官除名,流放嶺南,不得再度起復。
“接旨吧,長孫不,現在不能再稱呼您為長孫太尉了,而應當稱呼您為長孫無忌。”
宣旨之人顯然與長孫無忌有些舊日恩怨,絲毫也不掩飾他在念出這一條條或殺或流放之時的玩味。
甚至在最后一句話說出后,還朝著長孫無忌笑了笑。
但長孫無忌大約也無暇去想,此人到底是誰,又跟自己有著什么樣的過往恩怨了。
他只是死死地盯著面前的這份詔書,像是不愿意相信自己會迎來這樣一個結局。
若說此前李勣帶兵來包圍了他的宅邸之時,他雖在心中不安,也還記得自己身份特殊,不至于落到性命不保的地步,保持著一份從容。
想想李治又是素來溫和的帝王,總會將自己給親自請出去。
卻萬萬沒想到,這次李治根本不打算給他翻身的余地,只想讓他永遠離開自己的視線
流放黔州和流放嶺南,幾乎都是往窮山惡水之地送死,和直接被處斬的長孫祥并無多大的區別。
陛下這分明是要他去死
意識到了這個事實后,長孫無忌何止是沒有接旨,更是忽然舍棄了他早前萬事在握的沉穩,意圖朝著門外沖去。
可惜宣旨之人早就防著他有這種表現,根本沒給他沖出門去的機會,就已經讓人將他給攔了下來。
甚至一左一右地將他鉗制了起來。
在這樣的姿勢下,哪還能看得出他高高在上的樣子。
長孫無忌可管不了那
么多,他腳下依然帶著幾分前沖的架勢,死死地盯著那宣旨之人,憤怒地喝道“放開我要面見陛下”
對方搖了搖頭“陛下仁善,生怕見到你后便會被你的三言兩語給重新誆騙住,以至于誤了李唐江山社稷。所以你還是盡快接旨的好,別鬧得大家都不痛快。”
長孫無忌臉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