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槊刀劈開了前方的阻礙,只以余光朝著黑齒常之和其部從看去,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們這些人并非唐軍府兵,而更像是被臨時訓練出來的百濟兵卒。
可這份配合,在他們一路殺奔回到河岸邊上的時候,都沒讓人感到任何一點滯澀。
他也理所當然地在這一段路程中,對于真能達成南北會師局面的安定公主再多一份敬佩之心。
好像只是須臾的時間而已,他便已到了蘇定方的面前。
在他站定的時候,倘若有人能自更高的上空看去,就會發覺,高麗兵馬已經被切割成了四塊。
他和黑齒常之南北相會,將西面的隊伍驅逐了出去。
東邊的側翼意圖攔截住阿史那卓云,卻被她和部將的幾輪沖殺,單獨劃分在外。
后軍在“后退者死”的強行勒令下與唐軍中軍交手,奈何一方是疲敝之師,一方卻是精力充沛
就算是完全不懂軍事的人都能看出,這出交手,已經讓高麗一方處在了異常緊繃的狀態,隨時都會出現崩盤的情況。
而唯獨剩下的一塊,就是淵蓋蘇文和其中軍。
這些人對上的,便是渡河而來的唐軍
渡河之前的誓師雄心還未在真跨過了蛇水之時消散,當契苾何力和黑齒常之也與之會合的時候,便成了指向那淵蓋蘇文最為鋒利的一把刀
更別說,隨著高麗兵馬的逐漸倒下,唐軍的兩面中軍大旗也已越發鮮明地在一南一北呼應飄蕩。
縱然兩方統帥都沒有發出能夠讓所有人聽到的吶喊之聲,卻以這種方式讓人感到了迎面而來的威勢。
那應該不是因為風的緣故,讓兩面旗幟在這一刻都有剎那的前傾,而是他們在以一種誰都能看得到的方式做出了同一個方向的指示,作為全軍推進的信號。
那正是
淵蓋蘇文的所在。
數萬高麗士卒沒能成為這位高麗莫離支身側的銅墻鐵壁,反而成為了他難以在此時脫逃的一座特殊“囚籠”。
而那些進攻呼喝的聲音以及隨即抵達的刀兵,就是這囚籠之外扎進來的武器。
誰能抗衡住這樣的攻勢呢
淵蓋蘇文是人而不是神,也便理所當然的沒有力挽狂瀾的機會。
“莫離支,我等逃吧。”戍衛在淵蓋蘇文身邊的一名靺鞨將領說道。
不錯,他們現在確實還有不少士卒在側,但當頹敗之勢已現的時候,這些人是沒什么用的
唐軍一步步朝前而來的腳步,已讓越來越多的高麗士卒被推向了崩潰的臨界點,隨時都會造成隊伍的崩盤。
沒有任何一支隊伍能夠吃得消這樣的損失。
可他話都還沒說完,他的腦袋便被淵蓋蘇文給砍了下去。
淵蓋蘇文的雙目中已帶上了一層偏執之色,“逃什么逃此戰若勝,我等才有機會。若是敗了,便再沒有國了。”
他難道不想逃嗎
憑借他的本事,就算逃去了那白山黑水靺鞨之地也能混得很好,在契丹、突厥等地也能夠受到禮遇。
他當然可以逃
但他只要后退,也就意味著平壤再無一支隊伍能夠阻攔住唐軍的洶洶來襲。
他們絕不會接受一個不誠心的投降,所以高麗唯有滅國而已。
他又怎么甘心呢
即便他曾經被高麗的國王針對,試圖奪取他的性命,他所想的也只是殺國王另立,而不是直接叛逃往大唐去,這本就意味著,在他的心中,絕不愿意接受被吞并的結局。
“可將士們不想打了”另
一名親兵的聲音隨即傳來。
淵蓋蘇文心中一震,就看到對方的目光不是在看他那染血的長刀,而是在看向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