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忽然朝著欽陵問道“你覺得,我們這邊若是擔負起這個進攻庭州的責任,真能將那位庭州刺史給斬殺嗎作為一方刺史,我方進犯之時,他完全可以退兵而走才對。”
要是這樣的話,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欽陵贊卓沉吟了一瞬,方才說道“您若是需要我為您征戰,我自然不會說敵人能跑得掉。但您是問,那位庭州刺史會不會有脫逃的機會,我還是想再多了解些東西,才能給您明確的答復。”
他這個沉穩的表現,讓朱邪葉護原本還有些焦慮的心情頓時安定了不少。“好,那你去吧”
在兩日之后,欽陵贊卓重新站在了朱邪葉護的面前,用早已在和熾俟葉護結盟之時就已想好的說辭,向著朱邪葉護說道“他跑不了的”
這句異常肯定的判斷讓朱邪葉護目光一亮,連忙追問“何出此言”
欽陵贊卓答道“我去打聽了一番這位庭州刺史的來歷”
“他幼年時遭逢宇文化及作亂,身為隋煬帝近臣的父親被殺,全家只剩下了他和一位兄長因為年紀小的緣故得以幸免。有人傳聞,說他當年為了活下來,向著殺父仇人跪地求饒,這才有了茍活下來的機會。”
朱邪葉護咬了咬牙,“那不就是說明,他在必要的時候會選擇用自己的方法保命”
“不,恰恰相反。您看他后面的表現。”
欽陵贊卓從容答道“他在李唐建國以來不斷升遷,又傍上了前太尉長孫無忌的關系,甚至一度坐到了宰相的位置上,可這樣的順從,雖然給他帶來了一時的顯赫榮耀,卻沒讓他永葆富貴,反而隨著李唐皇帝的廢后另立,將他給貶謫去了邊地。”
“自天子另立皇后太子后,李唐數年間戰績政績斐然,于是他這個長孫無忌同黨,反而變成了阻遏朝政的小人。到了這一步,我猜,他能做的已經不是重新打一場翻身仗了,而是保住家族的身后名。”
朱邪葉護目光微動,隱約意識到了欽陵贊卓話中的意思。
又聽對方繼續說道“您看,他不能再重新改換立場,而要咬死自己的判斷,讓旁人都看到,他絕不是在強權面前低頭之人,縱然被再度貶謫,也要堅持自己的態度。那么往后旁人討論起他來,還能夸他一句直言之臣。”
最多,就是判斷錯了方今時代的主流而已。
“這就是為何他還敢在旁人恭賀新年之時繼續發表反對的建議,結果讓自己落到了今日的田地
欽陵贊卓徐徐說出了他的判斷一個不打算后退的人,是不會投降第一次,也不會棄城而走的。”
他不會投降第一次的
朱邪葉護有一瞬間被這句話定住在了當場,只覺欽陵贊卓的這番判斷讓人無端后背發涼,不知道對方的本事到底已到了什么地步,卻又難免因為這一句顯然對他有利的判斷而心潮澎湃。
因為他又聽到了欽陵贊卓的下一句“對您來說還有個好消息。來濟或許還有那么一點統兵的本領,但他來到庭州的時間太短了,不足以盡快掌控城防軍。”
李唐出兵西域過于依賴各“道”駐軍,反而對于各州的兵馬單獨分派不足。
這一點在邊地表現得尤為明顯。
這當然是軍糧軍械支出所帶來的限制,可在西突厥意圖與回紇聯手破城的時候,這就是一個最好的消息
在蒙池都護府的阿史那卓云與阿史那彌射來得及調兵回返之前,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拿下庭州,而后斬斷安西都護與中原之間的聯系
朱邪葉護的目光越來越明亮,拍板應道“好我們進攻庭州。”
當五月末的風自西北方向吹到庭州的時候,也將一支鐵騎帶來了此地。
正是這一支突然興起的叛軍
來濟望著遠處的沙塵目光凝重。
哪怕在他的視線中,這些沙塵還沒被吹到眼前,但先一步抵達城中的戰報,已經將危機說得很明白了。
“別愣著了,趕緊走吧”楊德裔站在城頭都覺得有些腿軟,連忙試圖去拉動來濟的袖子。
可對方卻像是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他的動作,先一步避讓了開來。
“您還在等什么呢”楊德裔簡直不能理解來濟的行為。